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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雷霆(四上)就在李旭为何时对山区用兵而烦恼的时候,“大燕国”漫天王也在为同样的问题而挠头自大业十二年起,他的一双眼皮每天都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可这两个眼皮一起跳的日子,就让人实在没法捱了
“奶奶的,与其如此,不如尽早作个了断!”王须拔用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齿地骂道那个黄梨木案子是他从一家老财的书房中搬来的,结实异常,再锐利横刀砍上去也能嘣出个豁儿在他的一拍之下,居然嘎嘎吱吱响了几声,瞬间散了架子将摆在桌案上充门面的磁器、漆器、金盘、玉盏摔了满地
“大王,大王您怎么了!”几个亲兵惨白着脸冲入由寺庙改造成的金銮殿,趴在地上,惊惶地询问大燕王最近的火气比较旺,这是整个“大燕国”都众所周知的事实昨天被他一脚踢死的王妃的尸体还摆在宫门外的老槐树下,大伙看着可怜,但没有大燕王的口谕,谁也不敢让她入土为安
“滚,滚,全都给我滚,老子看到你们这些鸟人就烦,都滚到山外去,拿着锄头去刨食,再别回来,统统都别回来!”王须拔抬起腿,一脚一个,将忙碌着收拾地上‘破烂儿’的亲兵们全部踢倒也许是念到了往日情分,他没有用全力亲兵们揉着屁股,连滚带爬逃出庙门,蹲在树荫下相对摇头
日子没法过了,虽然随着天气的转暖,山风已经不再如刀割般刺骨,但大伙的心却越来越凉也不怪大燕王脾气暴躁,即便是大隋皇帝陛下,如果他发现自己的子民数月之内逃走了一半,心中也绝不会波澜不惊
而自开春以来,“大燕国”的人口减少了何止一半!被协裹来的百姓们开始还是三三两两地借着走亲戚为名向山外搬迁,后来干脆成群结队的向外逃漫天王派了麾下兄弟去阻拦,结果一些发誓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也纷纷开起了小差仅仅过了三个月,夹在五回岭、飞狐关和峤牛山之间的国土就空旷起来,寻常时被视作宝贝打破脑袋争抢的野菜长到了半尺多高,叶子老得都掐不出浆了,却没有人再去采挖
这一切都是拜朝廷新派来的那名狗官所赐此人不仅用兵厉害,治理地方也端地有一套刚刚赴任没几天,就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将上谷、恒山、博陵、赵、涿、信都六郡所有远离县城十里之外,已经荒废了的无主土地全部划分为民屯各郡无田产的百姓均可到官府认地垦荒,每成丁男子最多可认领平地十五亩官府借给农具和种子,赋税按照城市附近良田的一半缴纳连种五年以上并按期缴纳赋税者,则该份田产归开垦者自己拥有,官府发给地契,绝无抵赖
那可都是些刨一镐头就能流出油来的平地啊!虽然荒废了有几年了,早春时也被暴雪蹂躏过但放把火烧一烧,再用犁拉出几道沟来,种一些荞麦、黍子等低产易长的晚粮上去,冬天时一家大小绝对不用再饿着肚子喝西北风
过去流民们不去垦荒,一则是因为手中没有种子,二来是因为很多土地的主人还活着虽然他们躲在城内不敢派人前来耕种,一旦你有了收获,这些人肯定红着眼睛给你纠缠不清再者,大伙就是怕土匪来抢,让整整一年忙碌顷刻间化为乌有可狗官在命令里说了,秋收时他会派军队到各屯田点驻扎有谁想枪粮,先问问他麾下弟兄们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有了这一条保障,很多“大燕国”臣民都动了心思王须拔的“领土”都在山里,收成不到平地的一半况且大燕王的赋税根本没有定数,想收多少,几时收,全要看他老人家心情好坏过去大伙是在城里找不到活路,才不得不逃到山区来眼下既然外面有了出路,谁还愿意再过这种既艰苦又担惊受怕的日子
“大隋向来言而无信,狗官是骗你们的把荒地给了你们,他向城里的大户们怎么交代?”开始的时候,王须拔用类似的话安抚他的子民,也曾收到一定效果但很快,逃出去的人就偷偷送进信来,说抚慰使大人的确说话算话他分给大伙的那样土地的原主这几年有的死了,有的逃到别处去了,绝对不可能再回来纠缠还有一种说法是,抚慰使大人和城里的大户们动了刀子,几个跳得最欢的富豪都被他以勾结流寇,破坏民屯的理由给杀了,脑袋就挂在城墙上
当然,这些都是谣传,谁也没功夫深究李大人到底和富豪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反正先逃出去的百姓都如愿在一些军官模样的家伙手里领到了种子、农具和土地那些新来的兵爷跟众人印象中的兵爷大不相同,非但一个个和颜悦色,并且主动提醒百姓们在各自领到的土地边缘种上高梁,以免将来分不清彼此之间的界限
有了先行者的榜样,还在山里犹豫的百姓就全坐不住了为了防止臣民继续逃走,王须拔不得不派人堵住了出山的大小路口但他根本拦不住那些走惯了山路的脚掌那些人都来自本乡本土,对五回岭、峤牛山一带的地形比王须拔更清楚随便钻几个沟,翻几块石头就可以在喽啰兵们眼皮底下消失,还没等喽啰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山民们已经出现在哨卡外半里之遥
王须拔不甘坐以待毙,几度率兵杀下山来但此时的官军却不再是先前那伙任他蹂躏的窝囊废双方在平原上打了几仗,还没等那些姓李的将军亲自领兵前来,“大燕国”的将士们已经支撑不住了对方多是骑兵,打仗时从不按照常理他们总是欺负“大燕国”的弟兄们手中弓箭和铠甲质量不如,远远地便是一阵乱射“大燕国”的将士好不容易冒死冲到近前了,他们又策马远遁一边跑,还不忘了回头再来一轮回马箭
几轮过后,“大燕国”的将士们便失去了获胜的信心光挨打无法还手,这种境遇谁都无法忍受偏偏对手得了便宜还卖乖,每战之后都把俘虏放回,说他们不是官军对手,与其跟着王须拔胡闹,不如回家去过安生日子李将军保证不计前嫌,和普通百姓一样发给他们土地和种子
王须拔见平地上自己打不过骑兵,不得不采用诱敌深入战术,在山里设了无数圈套等对方钻可官军偏偏不上当,每次交战只是将“燕军”赶离平原了事,绝不倾力追杀
几番折腾下来,贼兵们有力气没地方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燕国”一天天衰败下去除了哀叹外,无计可施
山中贼好对付,家中贼却难防“荒唐,难道朝廷派他来,就是让他种地的么?”一些地方官员对抚慰使大人不一鼓作气,入山将土匪犁庭扫穴,却埋头插手地方民政的行为很是不满,私下里怨声载道可抱怨归抱怨,他们很快发现城里的治安在渐渐好转随着匪患远去,流民、闲汉们纷纷有了营生,已经清淡了很久的市集慢慢热闹了起来一些产自塞外的羔羊、牛马等牲畜再次出现在大伙视线内,而一些很久不来的行商,也大着胆子穿山越岭,将本地的特产贩到涿郡、渔阳甚至更远的蛮荒之地
而一些利益少许受损的富豪们也开始念叨安抚使大人的好处在李旭的政令中,他们失去了一些什么也收不上来的荒地,但同时每年也不必再为那些土地向官府缴纳赋税并且安抚使大人亲口承诺,待地面上完全太平后,那些距离城市更远的废弃村庄也会并入民屯行列所有无主荒田,大户们可以派家中奴仆去垦,各项待遇和流民垦荒等同
自从大业九年,朝廷为了避免土匪掠民为兵,下令将远离城市,无力筑堡垒自守的村庄全部放弃掉后,那些曾经的沃土已经成了兔子和野狼的安乐窝没人敢到远离城市五十里外的地方种田,即便土地里能长金子,大伙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抚慰大使李旭宣布他将从土匪和野兽手里重新夺回那些土地,无疑让很多人兴奋得两眼放光虽然此举与朝廷的政令有些抵触,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地方官员和豪门集体保持了沉默
“那小子仗着陛下的信任,已经荒唐惯了,这点小事不算大错况且田地夺回来,大伙都有好处分!”几个郡守私下通气时,如是说道弹劾了几次李旭没效果后,他们也有些泄殆了据消息灵通的人说,朝廷不是不想撤换李旭,但第一陛下本人的态度十分难猜,贸然给李旭小鞋穿,难免有人会再度被发配到岭南捉大象二则除了李旭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外,其他人还真不愿意到这四战之地,同时面对漫天王、历山飞、窦建德和张金称况且虎贲大将军罗艺早晚必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他要是造了反,第一个挡在他南下路上的便是原来汾阳军大隋朝不乏能征惯战的勇将,可有胆子与罗艺麾下虎贲铁骑对阵者,实在找不出几个
出于上述种种或实或虚的原因,官员们暂时接受了李旭的荒唐可入夏后,新任六郡抚慰大使,汾阳军大总管李旭的另一道更荒唐的命令却让大伙彻底坐不住了他居然以军队、官府和民屯缺乏干才为名,张榜招贤公然宣布无论出身门第,只要自认为有些本事的,无论是在武艺和谋略方面,均可自荐所有人等只要通过考试,便授予官职,唯才录用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几个郡守气得直跳脚地方官员和朝廷官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虽然郡守和郡丞、县令这个级别的官吏都有朝廷任命但主簿、功曹、西曹、金、户、兵、法、士诸吏,向来归郡守们自行辟置李旭出榜募贤,并许之为官就等于直接入侵了郡守和县令们的权力范围,不由得大伙不有所动作
六位郡守以及各自麾下官员三十余人,联名写信到抚慰大使府抗议,宣布如果抚慰大使不放弃对日常政务的侵扰,他们将不得不集体挂冠,以示抗议众官员不求能让李旭收回成命,但是认为见识了自己一方的真正实力后,这位年少无知的抚慰大使必将有所收敛谁料信刚送到抚慰大使府上的第四天,李旭便派兵将几位郡守陆续请到了博陵他拿出朝廷赐予的印信,当众宣布,既然身为抚慰大使,奉旨黜陟选补郡县文武官,就不能做睁眼瞎,对地方官员的玩忽职守行为视而不见
“各地官员畏匪如虎,每每贼未至,而守土料民者先逃深负皇恩,罪不容恕然念各地流寇势大,郡县兵卒不齐,本官暂时不予追究!”众人印象里只会马上抡刀的李将军咬起文嚼起字来居然琅琅上口只是字句里所隐含的威胁意味,就像一根从天而降的大棒子,瞬间就将六位地方父母官打得眼前金星直冒
到了这个时候,大伙才想起眼前这位出身寒微的粗痞,手中居然还有自行任免地方官员的权力虽然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家族撑腰,朝堂中也不乏后台但逼得对方动了粗,以“畏匪如虎,弃城不战!”的罪名将自己一捋到地,恐怕朝廷也只会对此睁一眼闭一眼
“据我所知,诸位麾下,即便最少的一个郡,也有官吏百余人诸位弹劾本官不肯入山剿匪,敢问这些年来,你们麾下哪位郡丞曾经主动和土匪打过一仗啊?诸位肩头有料民之责,敢问这些年来,怎么百姓越来越少,流贼越来越多?”李旭得理不饶人,冷笑着发问,直逼得几位郡守个个面色如土
“既然各级丞、尉、兵曹不敢领军保境安民,要这些地方武职何用?既然各级主薄不能替苍生谋福,留这些主薄何用?”他挥挥手,命人拿上来一大叠状纸,“诸公只顾着去朝廷弹劾本官,但本官手里也有一堆弹劾诸公尸位素餐的条子,你等说本官是否该秉公处理呢?”
“那,那都是些刁民,刁民诬告大人,大人千万,千万不能当真!”赵郡太守祖得仁吓得浑身直哆嗦,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有道是,现官不如现管众人在地方上任职多年,有时难免自以为树大根深,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况且收受贿赂、任人唯亲是大隋朝的吏治实情,仔细牵扯起来,恐怕谁屁股底下都藏着一堆屎李旭隐忍了大半年时间来收集大伙的罪证,想必掌握在手的已经不少众人再跟他硬碰下去,下场绝对是身败名裂不如先服一个软,等这粗痞火气消了,大伙再找别的机会收拾他
抱着类似的想法,其他几个郡守也站起来向李旭作揖赔罪,“大人一心为社稷和百姓着想,我等也是知道的有时候是底下人胡闹,我们不得不让大人对他们想法有所耳闻,所以才签名联署为谏行事虽有鲁莽之处,用意却无冲撞之心望大人详察,恕了我等一时之过!”
话到了这个份上,按常理对方应该见好就收了毕竟以一人之力硬抗六郡之官,即便是济景公樊子盖这样的勋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一方的损失谁料李旭不怒则已,,一怒便不可收拾,冷笑了一声,信手提起一分公文,指着上边的文字追问道:“好一个刁民诬告祖太守,你有几个远方侄儿叫祖君彦李某记得他曾经于东郡为官,后来却因为与上司不合,挂冠而去了大人可知眼下他去了哪里?”
“君彦,君彦他!”祖得仁的脑门上白毛汗都冒出来了,顺着眉梢鬓角滚滚而下再看其他几位郡守,脸色全部由白转青,双手握成了拳头,却没半点勇气上前和李旭拼命
“君彦兄才名远播,陛下早有耳闻祖家有如此英才,何必让其埋没呢?我这里正缺个长史,祖大人若是有机会,不妨给君彦兄修一封书,让他到我这里来任职!”李旭微笑着,将刀一般的目光从几位地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