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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凤岐的身份在整个须弥大陆上来说,都是一个迷。
认识的人很多很多,他游遍天下,广交好友,上至帝君,下至平民,去到哪里总有他认识的。
有好友也就有仇人,有他帮助过的人,也就有他坑害过的,几经性命攸关,他摸爬滚打着在须弥大陆上闯出了他自己的一片声望。
从大隋到南燕,纵贯整个须弥大陆,石凤岐这个名字,每每有人提起,都是一段传奇精彩的故事。
而关于他的身份,更是让人难以揣摩。
最初他说他是武安郡石磊之子,后来他们明白傻子才会去相信。
唯一使人知道的,是他一定与大隋有关。
今日在这大隋的早朝上,隋帝唤一声“太子”,然后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石凤岐抬眉,与隋帝对视,往前一步,提袍跪地,拱手行礼:“父皇。”
未等及满朝文武哗然,丑面太子石俊颜脱下太子朝服,折叠整齐,跪在石凤岐旁边,双手呈着那件太子蟒袍,声音沉稳:“太子殿下。”
又未等及众卿脸上失色,太宰上央提掀袍落跪于石凤岐另一侧,面色恭敬肃穆,眼带微微的欣慰之色,他道:“太子殿下。”
此刻的朝堂已是鸦雀无声,谁也不能在一时之间反应过来,怎么石凤岐就成了太子,怎么原来的丑面太子石俊颜向他下跪,怎么对着隋帝都很少行跪拜之礼的太宰上央也称他为太子殿下?
隋帝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三人,伸手取过石俊颜手上那件太子朝服,细细抚过上精致隆重的刺绣,细细抚过上面腾飞而起的蟒纹图腾,他的目光慈爱而怀旧,不知不是看到了当年石无双穿着这身太子朝服意气风发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在期待石凤岐穿上这身衣服之后的英姿勃发。
许久之后,他将太子冠服放在石凤岐手上,拉着他站起来,面向众卿:“众爱卿,前来见过太子。”
众爱卿,神色惶然,跪得跪得匆忙失色,纷纷悄然对望,却无人敢低头交耳议论什么。
除了鱼非池还站着外,还有一个人也站着,他像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石凤岐一跃之间成为了太子,为什么无能的石俊颜把东宫之位拱手相送,为什么他离夺取东宫大权的目标越来越远。
如果石凤岐是太子,以石牧寒的能力,如何能他相抗衡?
石牧寒站在那里,一脸茫然,还有些恨,复杂的表情交织在他脸上格外精彩好看。
见他未跪,隋帝看着他:“二皇子,你可是有异议?”
石牧寒强撑着双膝不软,免得自己顶不住隋帝的威势跪下去,拱着手低着头,他说:“回父皇话,历来我朝太子皆是王族出身,皇亲血脉,从未传过外人,儿臣……儿臣不明白,石凤岐何等何能,可越过两位皇子,立为储君!”
“纵使石凤岐乃无为七子,天资罕见,深得父皇喜爱,但也非我族人,何以有资格入主东宫?如此一来,大隋王族血脉不纯,这置我大隋列祖列宗于何地?石凤岐他觊觎大隋东宫之位,他……”
“他是我儿子。”石牧寒还在滔滔不绝,隋帝淡淡打断他。
石牧寒猛地抬头,面色青白。
隋帝扫过石牧寒,看着殿内跪着的众臣,他知道,这些臣子心中有着跟石牧寒一样的疑惑,只是这些臣子们没有说,因为石凤岐是太子这件事,受到冲击最大的人是石牧寒,暂时还没有冲击到这些臣子。
既然隋帝今日让太子归位,那他也就不再留下什么疑惑让石凤岐今后受人诟病。
隋帝慢步在金殿上,又肥又圆的身子平日里看着滑稽喜感,此时却令人生畏,好像看不穿在他这圆滚滚的身体里,藏着何等可怕的心机。
“太子三岁时,寡人便觉得这深宫中教不了他什么,学来学去不过是宫闱权术,目光未免太过狭隘,日后难有帝王将相之气。故而,在他三岁之时,寡人便让上央带着太子去了宫外住,那时太子身子不好,在邺宁城调养一段时间后。才去了边关武安郡,于陈磊府上落住,陈磊乃是边关大将,是前太子石无双手下极为可信之人,为使太子不失国姓,不忘根本,寡人赐姓陈磊国姓石,如此一来,陈磊的孩子,也将姓石,太子石凤岐,也不会改名易姓。但东宫不可空置,寡人是知道你们这些人的。”
隋帝说着,手指头点点了这满朝跪着的文武,笑了两声,他笑得倒是很随意,就是把这些臣子们吓得不轻,隋帝笑道:“寡人知道,东宫储君之位历来都是朝中争权夺利之地,派系之争也多源于此,寡人没心思陪你们这些臣子们玩这些东西,故而,以偷龙转凤,换了一个孩子坐镇东宫,替石凤岐看着这太子之位。”
“东宫,从来都是石凤岐的,他,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你们,可还有异?”
异这种东西,大家肯定是有的,只是大家不敢说。
这一手棋隋帝长得太久太深,看似高明,实则胡闹,放一个假太子在东宫里头让人拜了十几年,怎么想都是个嗝应人的事。
而且历朝历代的帝王,没一个跟隋帝似的这般胡来,连太子这种事关大隋未来的事情都要撒谎,都要折腾一番,说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混账得离谱,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摆明了今日隋帝是要把石凤岐的太子身份大白于天下,谁在这个时候再去多话,就是忤逆之罪,小命都要丢在这里。
而且连权倾朝野的上央太宰都跪了,这些普通的臣子不跪不行,有异也不行。
所以,大家有异,也只能埋在心底。
隋帝见臣子们都“无异”,于是最后目光看向石牧寒。
这位二皇子近来的日子过得极是不堪,在边关被苏于婳坑得死去活来,险些丢失了武安郡这个重要的城池,回到邺宁城之后本想去试探一下石凤岐的底,结果又被众人戏弄侮辱了一番。
到了今日早朝,好嘛,他爹跟他说,你弟弟不是石俊颜那个无能的丑陋的蠢货,而是石凤岐这计谋深沉,手段非凡的俊俏公子。
石牧寒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遇上了这么极品的一家人。
隋帝与石凤岐几乎是以碾压之势,把石牧寒的脸皮碾得血肉模糊。
他含着万般的屈辱与憎恨,几乎要恨得滴下泪来,死咬着牙关,铁青着脸色,慢慢跪下。
作为这场惊天事变的主角,石凤岐并没有说什么话,从头到尾都是隋帝在表演,他站在那里,面色沉静,无喜无悲的样子,他手中托着那件太子朝服,他觉得这朝服,有万万钧之重,压得他连头也抬不起,也不知在他的内心里,还想了些什么。
等到连石牧寒也跪下的时候,石凤岐才缓缓抬起头来,以睥睨之势看着下方众臣。
然后他将朝服递到了鱼非池跟前,低声道:“为我着服吧。”
这殿中唯一一个跟隋帝一样,从来没有跪下的鱼非池,淡笑着接过石凤岐手里的朝服,提着衣肩处一抖,抖开了那件宽大的朝服,上面的四爪神蟒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她握着那件朝服,仔细地为石凤岐穿上,细细抚开每一道皱褶,手指划过那些祥云与蟒纹图腾时,从容且沉默。
石俊颜与石凤岐身量相仿,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就极为合身。
他穿这身衣服,果真是要比石俊颜有气势得多,更像一位太子,更像一个大权在握的人。
隋帝看着鱼非池为石凤岐着好太子冠服,神色有些复杂,他看着鱼非池,说:“鱼氏为无为七子之人,贤良淑德,聪慧绝伦,更擅天经地纬之术,即日起,立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这个旨下得隋帝不是那么如意,在他的心里,他知道鱼非池是一个过份向往自由的人,这样的人本没有错,但是这样的人,不适合成为太子妃,也不适合成为未来一国之母,她不会有为了天下而牺牲她自己的觉悟。
但是隋帝也知道,能使石凤岐站在这里,并且使他一直站在这里的,只会是鱼非池,除非先把鱼非池稳在邺宁城,才有可能把石凤岐也定在此处。
而且上央有意让石凤岐带着鱼非池进宫,直面今日早朝这一切,就是让鱼非池明白,她今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以后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至少,她此时没有逃走,就说明,她此时是妥协的。
这或许是稍微令隋帝有所满意的地方。
最狡猾的人莫过于石凤岐,他清楚立一个太子妃,需要哪些东西,要么是雄厚的家世,要么是显赫的威名,鱼非池没有前者,石凤岐利用苏氏一族,为鱼非池制造了后者,他制造了一个足以与他相配的太子妃背景。
他计划做得长远,远到今日,才看出端倪。
此刻放眼天下,还有哪个女子的声名比鱼非池更为显赫?世人说起手段通天,奇智绝顶的人,谁不提一声当年以一人之力,平复旧白衹所引发的七国之危的鱼非池?tqR1
他的太子妃,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