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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非池说完这话后有些紧张,甭管在哪个世界,无法有后代这事儿,他都挺严重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不要提石凤岐堂堂大隋太子,未来的大隋帝君,像这种出身的人越发看重子孙后代,想想燕帝一口气生了二十多个女儿才放弃,就能知道了。
所以,鱼非池并不知道,石凤岐会如何应对这一记重锤。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石凤岐不能接受,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事儿怨她,怨不着别人。
石凤岐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很难过的样子,他久久地看着鱼非池不说话。tqR1
鱼非池想着,他大概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所以才这么长久的沉默。
她是个很洒脱的人,不必这样为难石凤岐,于是鱼非池换上轻松的口吻道:“如果你觉得……”
“那你一定很难过吧?”
石凤岐声音温柔得好似江南女子的柔荑素手轻抚过价值连城的好锦缎,也像是初春的暖风吹过了花林深处。
鱼非池有些怔住,不是很能理解石凤岐这句话。
石凤岐低着头牵起她双手,微微低沉的声音说:“不能生孩子的话,你一定很难过吧?”
“石凤岐……”鱼非池有些哑然,这人是不是弄反了,该难过的人是他才对吧?
“你既要为自己的身体担忧,也要担心我知道之后会不会不好受,还要担心如果你不能有孩子的话,能不能嫁给我,所以,你一定很难过,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石凤岐轻声说,细细揉着她一双小手,“早一点告诉我,我就可以告诉你,我不在乎你能不能有孩子,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帮我生孩子,非池,为什么早些不告诉我?”
鱼非池这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一时之间竟然笑出来,偏着头她看着石凤岐,该是自己积了几辈子的福,才遇上这样一个人?
“你不怕你以后不能有孩子承欢膝下,不怕你石家后继无人,不怕隋帝怨你吗?”鱼非池问他。
“不怕,有什么好怕?我们在一起,这么不容易,为什么还在意别的人别的事?”石凤岐笑声说,只是看着鱼非池的眼神很心疼,她一个人悄悄地藏着这件事这么久,怕是夜间也睡不好吧?
她总是害怕对不起别人,她最怕对不起石凤岐。
后来两人没有再说什么,石凤岐问过她身体为什么会这样,鱼非池没说。
早先那次小产,是个意外,如果石凤岐知道之后,怕是会更难过,不如不要说,倒不是自己自私怕他怨怪自己,他从来也不会怨怪,他只会心疼。
他心疼自己已足够多,实在不需要再多一些。
这一晚他们二人开诚布公,坦然相对,都不再藏着心事怕对方为自己担心,莫名觉得浑身清爽,就好像再遇上天大的事,他们也不会有过不去的坎。
夜间睡着的时候,鱼非池支着额头看着离睡中石凤岐,手指轻轻划着他的脸颊,想着晚上说过的那些话,内心总有些愧疚的感觉。
他不在意,鱼非池有些在意,在意的不是不能生孩子,在意的是对他有所亏欠。
像是被鱼非池闹醒,石凤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一口:“不要想了,大不了我们找大夫好好给你调理身子,能有就有,没有的话就是上天的意思,我不觉得有什么,你也不要想太多。”
他半睁眼,似醒似梦的眼中盈盈一抹情深,看得人心底发软。
“不过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呢,不如……”石凤岐握着鱼非池的手顺势把她拉过来压在身下,肌肤相亲,含笑的眼睛看着她,“不如我们多多努力,说不定就中了呢?”
鱼非池看着眼前这张越来越近,越近越好看的脸,忍不住笑道:“你个色胚子!”
“你骂我色骂我下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就是喜欢我下流吗?”石凤岐说着朝鱼非池脖子下方凑过去,不安份地双手也在她身上游走,从前到后,划过光洁细滑的后背,一直到她柔韧细软的腰身,抱着她细腰往上一抬,她贴着自己的身子更紧一些。
不喜欢穿衣睡觉有诸多好处,这个……勉强也算是其中一个吧。
他熟悉鱼非池身体的每一处,他喜欢这每一处,宽大的手掌握着鱼非池笔直匀称的大腿,修长的手指稍微有些用力,在她饱满的肌肤上握出一道道凹下去的纹理浅沟,莫名透着性感与靡靡,年轻而丰盈的肌肤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心底的欲望,炙热疯狂。
他也喜欢听鱼非池说话的声音,白天说俏皮话,说正经话的声音,还有晚上说情话,说迷离胡话的些许嘶哑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和无处安放的燥动,就连她鼻翼里发出的激烈呼吸声,连绵不绝地萦绕在他耳边,也都好听。
所以他喜欢的只是鱼非池本身这个人,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她本身的一切,至于鱼非池能不能生孩子这种事,有什么好在意呢?
石凤岐贪婪不已地占有着她,放纵着自己所有的欲望,就算这时候,有人跟他说他的灵魂已经堕落得无可挽救,他也会欣喜沉沦,甘心受死。
两人未理会苏于婳,或者说是隋帝的警告,只是简单地与音弥生告别,又与韬轲喝了次酒之后,便轻车简行地离开了商夷王宫。
说到音弥生,石凤岐虽然小气巴拉得要死,不让鱼非池跟音弥生说话,离开的时候倒没有拦着鱼非池跟他道别,鱼非池想了想,跟音弥生在这座商夷王宫里一起呆了这么久,好像真的没有跟他正经聊过几句,每每都是刚说没几句,石凤岐就把她拦开了。
鱼非池又好气又好笑,但也没说什么,盼着音弥生早日死心,由着石凤岐霸道得没道理。
他们离开商夷的第二天,音弥生也走了,走到半道他遇到了苏游。
苏游问他:“世子殿下可是死心了?”
音弥生反问:“那你呢,是否已经死心?”
苏游笑了笑,没有以前那样痞帅痞帅的感觉,带着微微的苦涩:“没有,所以世子殿下你也没有吧?”
“她现在过得很好,只要石凤岐不变心,我便不会再打扰她。苏游,你与我不一样,苏于婳……并非良人。”音弥生叹息一声,苏游的也曾是个张扬的少年,何苦为了苏于婳一直放低自己。
如果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尊严都失去,那真的还有必要吗?
苏游只笑道:“她的确不好,唯一使她变得迷人的,不过是她不喜欢我。”
音弥生看着苏游远去的背影,看他取下腰间酒壶喝一口酒,唱着豪迈洒脱的歌儿离开,许久未收回眼神。
他在半道遇上了苏游,石凤岐也在半道遇上了一位奇怪的人。
那位衣衫始终朴素到破烂的老人,依旧是那身土黄色的衣服,背着书篓,正要翻开笔墨再书一笔《帝王业》时,手里的书让人拿了过去。
石凤岐细细翻来一看,啧啧两声:“你这老头儿跟了我们这些人不止一日两日了,今日看你写这些东西,可是字字诛心,不讲人情啊。”
老头儿枯瘦如树枝的手指握着笔,笑看着石凤岐:“老头儿我可有写错一个字?”
“没有,挺对的,就是刻薄尖酸得厉害,像你这种人,应该着眼于我苏师姐,她符合你的味口。”石凤岐笑道。
“的确,她是最有可能完成天下一统霸业之人,无情无欲之辈,方能屠尽苍生为王。”老头儿他说,与年纪不相符的,有着精湛目光的双眼看着石凤岐,“不过你与鱼非池若是能放下情爱,倒也不输于她。”
石凤岐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我可没兴趣成为跟她一样的人,你爱怎么写怎么写。”
他把书丢回给那老头儿,问他:“敢问贵姓?”
“玄,玄妙子。”老头儿这名儿一听,就挺玄挺妙挺玄妙的。
石凤岐回头,对着扒着马车窗子上的鱼非池喊了一声:“问到了,他说他叫玄妙子,什么怪名儿。”
鱼非池下巴枕在手臂上,看着这位神秘的玄妙子,笑一声:“玄妙子先生准备如何写此次这些事?”
玄妙子没说话,只是豁达地笑了笑,晕开了笔墨开始不急不徐地写着,清风吹动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也吹动了他头发里的枯草,他盘膝坐在地上,有不知死活的蚁虫爬上他膝盖,玄妙子却像是入定了一般,未有半分察觉。
待得他落笔写成最后一字,他把书交给石凤岐,石凤岐看了,放声大笑,笑骂道:“你这玄老头儿,恶毒得很。”
石凤岐把书拿过去递给鱼非池看,鱼非池翻到最新这一页,也笑一声:“嗯,倒挺像个史官,落笔无情。”
看完过后鱼非池让石凤岐把书交还给玄妙子,马车“哒哒”着往大隋行去。
那不知死活的蚂蚁爬上了书页,一个一个字的爬过,在蚂蚁眼中,那应该是斗大的字,在常人眼中,那是些带鲜血与刀锋的刻薄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