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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吐蕃使节签订停战文书,看似是一场胜仗,但实际上却是两国各有所失,大唐失去了安西四镇,损兵折将的吐蕃又退回了高原。
唯一聊以自慰的就是得到了吐谷浑旧地一半的领土,皇帝亲旨增设为西海道。
仗打完了,要班师了,李贤决定在东归之前,举行一场公祭,以告慰那些在西征战役中,为国阵亡的将校士卒。
咸亨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伏俟城外-阅兵台。
逻些、凉州两道的军队,及青海道阿史那忠派来的观礼代表阿史那暕部,排列整齐迎风而立,各部旌旗迎风招展。
李贤在左相姜恪、副帅独孤谋的簇拥下,走上阅兵台。只见其头带金冠,身着紫衫王袍,脚踏乌皮履;再加上其容貌俊秀、举止大气,好一个翩翩少年,大唐亲王。
司礼官-魏元忠,行礼过后,高声宣读祭文:
唯咸亨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唐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李贤,谨陈祭仪,享于故殁王事,告我大唐将校英魂曰:
此战远征西北高原,缘自吐蕃兴兵,入侵安西,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贤奉圣命,吊民伐罪,大举貔貅之师,鏖战三载,悉除敌军。
诸部云集,贼寇冰消。才闻破竹之声,便是失猿之势。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官僚将校皆为四海英雄。
尔等或为刀斧所伤,魄归长夜;或为流失所中,魂掩泉台。生而则有勇有忠,天下垂范,死而则彪炳史册,万古流芳。
今高奏凯歌,太平降临,再续盛世,扬我国威。汝等英灵尚在,必闻我声,随我旌旗,逐我脚步。同回故国,各归本乡。
受骨肉之蒸尝,享宗祠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沦异域之魂。
贤当表汝等勋功,勒石于宗庙,书录入国史,汝等均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饷禄,用兹酬答,以安汝心。
生者既炳天威,亡者亦归王化。今聊表丹城,敬陈祭祀,汝等英灵,共享祭品,呜呼哀哉,尚飨。
“踏破胡虏,大唐威武,踏破胡虏,大唐威武......”
阅军台下,众军高举兵器纷纷高呼,其声响彻九天,大唐的军威再一次向天下证明,上国之威,不可犯。
恩,“从辽东到伏俟城,我等征程何止万里。为了万家灯火,为了大唐盛世,为了我们的妻儿老小,弟兄们纵然粉身碎骨,亦无怨无魂。”
“沙场千里,纵横睥睨,弟兄们宵衣旰食、卧雪爬冰,忍饥挨饿,方有了今日之胜。你们都是,大唐的功臣。”
“本王以上奏天子在长安兴建一座军陵,凡我唐军烈士,骨殖一半返归本乡,一半供奉军陵。四时八节,享受国家血食,以示吾等同袍之义,以安英烈在天之灵。”
李贤的做法令丘八们无不动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他们,只能用一句句的万胜,以表达对李贤这位统帅的崇敬之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无状,历朝历代无不奉行士农工商兵的等级划分,丘八们从来都是最底层的。什么时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雍王爷对兄弟们,那真是没的说。
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斗大的字,他们是不识得一箩筐,但只要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
看着下面手舞足蹈的汉子们,李贤不由想起了那些在松风岭和大非川牺牲的士卒。虽然这仗打胜了,关中有多少家门悬缟素,这世上又多添了多少孤儿寡母呢?
可没办法,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历史,保卫我们的家人,保卫我们沿袭千年的生活方式和文明传统,所以我们不得不战。
见礼李贤闭目沉思,面色复杂,人精许昂溜溜的小跑过去,恭声言道:“殿下,公祭的礼仪进行的差不多,您还有什么指示?”
恩,点了点头,李贤淡淡地回了一句:“传本王帅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拔营起寨,东归关中。”
“把弟兄们的骨殖都带上,一起来的,一起回去,本王答应过他们。”
.......,稍时,伏俟城西,一边是征集来的吐谷浑木匠,他们负责为阵亡将士打造小木棺。而另一边是唐军士卒亲力亲为,亲自火化他们的同袍兄弟。
大军要返回关中了,尸体带着不方便,所以李贤不得不用这种折中的办法。今儿他来,除了看看这些弟兄,就是来送段怀晏。
得到了命令的拄着拐棍,吊着膀子的段怀皎、段怀本,也单独划出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命人将兄长的尸身摆木架之上。
虽然段怀晏是段家的人,但与殿下交情颇甚,是知己!他们都觉得,这把火还是由殿下来点,才是对兄长最大的告慰。
而面带哀色的李贤,仔细帮段怀晏整理整理衣襟,擦了擦脸和手,坐在尸身前,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看着,静的让人还怕。
过了很长时间,木头似的李贤,终于伸手接过士卒递过的火把,往木架上扔,火苗腾的一下就烧了来。
看着兄弟的尸身被大火吞没,李贤的心里像心被揪掉了一样,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嘴里咬着袖子,低声的哭泣着。一旁,段怀皎、段怀本也感同身受,俯身在地,跟着哭了起来。
李贤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感情,他也是知道疼的。在诸军大将,三军将士面前,他必须保持统帅的威严。可现在,他只想发泄自己内心的情感。
从乾封元年到如今的咸亨三年,李贤逢战不退,遇敌则先,身边倒下了无数的弟兄。这次,他代替姜恪主持军务,又亲手断送这么多活活的生命,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段怀晏是他的部将,是他亲自将人送上战场的,他的死,不能说李贤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还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甚至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而站在远处的云曦公主,是第一次见到李贤哭泣,且哭也是被拘束着,可怜的很。眼圈也是一红,抬腿就要上前宽慰一番,劝劝他,省得伤了身子。
可她这刚跨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死死地抓住,回头一看,原是那位潜伏吐蕃,立下奇功的李洛水。
“放开我!”
“老身觉得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面色复杂的李洛水,看着那李贤那不太宽阔的臂膀,淡淡道:“就让他哭一哭,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吧,他终究还是一个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