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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漠北草原上,一个新的阶层正在诞生中。
草原上的变化,也终于在传到了在大唐领兵的叶护王子耳朵里。
当听到自己的父亲葛勒可汗薨逝,弟弟移地健立刻继位为新任可汗的消息。
叶护王子的感情也复杂的。
首先是为了父亲之死而悲痛,可是身为可汗之子,悲伤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情绪。
接下来就是愤怒。
叶护王子是老可汗钦定的继承人,在带领四千回鹘精锐协助大唐之前,葛勒可汗可是拉着叶护的手,表示等他立功回来就把可汗之位传给他的。
可是葛勒可汗薨了,可汗之位却传给了弟弟。
那个文文弱弱,一点都没有回鹘勇士之风,有着栗特人血脉的杂种弟弟。
等到愤怒的情绪过后,剩下的则是恐惧。
是的,叶护王子很清楚回鹘血腥的继承法。
如果说大唐是兄友弟恭继承法,那么回鹘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继承法。
现任可汗继位之后,会送“相亲相爱”的兄弟全家去陪老可汗。
从回鹘牙帐城里逃出来的亲信带来了消息,叶护王子的家人已经都被牟羽可汗接到了牙帐中。
叶护王子揪起了从牙帐城逃出来的亲信,大声问道:“你说父汗是当着诸部落头人、王公将军的面,把可汗之位传给移地健的!?”
亲信惊恐的点点头。
叶护王子抽出佩刀,用力插在案板上,大吼道:
“不可能!我才是父汗的继承人!一定是移地健这个贱种逼迫父汗传位于他的!”
叶护王子来回踱步,当务之急还是夺回可汗之位。
可是如何才能夺回可汗之位?
如果父汗真的当众传位给移地健,又得到了诸部落头人、王宫将军的拥戴,移地健的可汗之位是稳如泰山的。
叶护王子来回踱步,他虽然性格鲁莽,但是也不是傻子。
还需要更多的盟友!
叶护王子立刻派人,将他的副将勿具罗请到了自己的大帐中。
叶护王子将信使传来的回鹘内部消息告诉了勿具罗,接着试探性的问道:
“国内已经生变,本王子欲领兵返回王帐城,勿具罗你以为如何?”
勿具罗精通汉文,在第一次回鹘援助大唐的时候就担任主将出征。
因为战功还得到了大唐皇帝的亲自赏赐,也和郭子仪私交甚好。
勿具罗本来就是回鹘稍有的多谋将领,听到叶护王子这么说,他立刻跪下来说道:
“万万不可!移地健是在回鹘诸部落头人、王公将军的面前继承汗位的,如今回鹘国内的掌权者都已经被移地健售卖,王子返回牙帐城就是羔羊进了狼群啊!”
勿具罗接着说道:“此次出征乃是老可汗征调的王帐亲兵,这些军官士卒的家人都在牙帐城,只要知道移地健继位的消息,他们就会绑着王子去讨好伪汗了!”
叶护王子性格鲁莽冲动,并擅长谋略,听到勿具罗一席话后,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还好请来勿具罗商议,要不然贸然带兵返回回鹘,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移地健已经登位回鹘可汗,叶护王子留在回鹘牙帐城的势力已经被他清扫干净。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叶护王子就放弃了带领回鹘骑兵,杀回牙帐城争夺可汗之位的想法。
叶护王子又说道:“要不内附大唐?”
因为种种原因,一些在本族生存不下去的异族部落,会选择投降中原王朝。
内附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其中最早最有名的,就是秦国的义渠部落。
义渠部落的首领被秦王封为义渠王,允许他们在大秦境内生活,与此同时义渠部落也必须要为秦国打仗。
到了汉代,内附的部落就更多了,南匈奴、羌人、氐人、鲜卑人都有内附的部落,而汉王朝也将一些地方给他们生活,这些内附的部落就形成了大汉王朝的属国。
大唐天子号称天可汗,内附大唐的部落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叶护王子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内附大唐,以此来换得大唐的保护。
叶护王子手里有四千回鹘精锐骑兵,如果他向大唐皇帝请求内附,大唐皇帝肯定是求之不得。
勿具罗立刻说道:“万万不可!”
叶护王子问道:“为何不可?”
勿具罗说道:“我军之所以能够得到大唐优待,都因为我们是援唐义军的缘故。”
叶护王子点点头,回鹘援军的待遇是所有军队里最好的。
叶护王子的军队能够得到最好的补给,大唐除了充足的粮草之外,甚至会搜刮附近的营妓给回鹘士兵取乐。
回鹘人的军纪不严,经常趁着打仗劫掠地方,大唐对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勿具罗继续说道:“可若是内附大唐,那回鹘的援军就是大唐自己的军队了,大唐还会这么以礼相待吗?”
叶护王子立刻明白了勿具罗的意思。
只要选择内附大唐,那就是大唐的臣民。
协助大唐平叛就是分内的事情了,以前的种种优待还能不能有,甚至大唐在叛乱后还有可能卸磨杀驴。
叶护王子想到了大唐名将郭子仪,他可是根正苗红的汉人大将,在灵武扶持皇帝登基的从龙之臣。
这样的元老肱骨之臣,都会被大唐皇帝猜忌,不得不自污自保。
之前自己在大唐朝堂上的桀骜跋扈,可是得罪了很多人的。
草原上的汉子不怕明刀明枪,可是唐人的阴谋诡计可是防不胜防。
叶护王子绝望的问道:“且如何是好?”
勿具罗思考了半天问道:“王子说,移地健还向大唐派出使节,求娶大唐公主?”
叶护王子说道:“是的,移地健派遣俺达协理发为使者,已经向凤翔府来了。”
勿具罗说道:“糟糕!”
叶护王子一脸的茫然。
勿具罗说道:“如果大唐真的下嫁公主,那就承认了移地健回鹘可汗的位置。”
“移地健再得到大唐的支持,王子您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俺达协理发做过王帐亲卫的统领,我们军中不少人都是他的老下属,恐怕移地健派遣他过来,就是为了接收我们这支军队!”
叶护王子彻底慌了,他连忙问道:“我们要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叶护王子已经将姿态放低。
勿具罗叹息一下,叶护王子虽然作战勇猛,但是这脑子果然不太好。
也难怪老可汗死前决定传位给移地健王子,回鹘确实需要一个冷静睿智的统治者,而不是一个喊打喊杀的莽夫。
不过勿具罗此时已经没有选择。
他是亲唐派系的头目,也是叶护王子的死党。
他这个位置,是没有更换门庭的机会的。
勿具罗叹息一声,听了叶护王子讲述的回鹘内部情况。
老可汗西征失败,葛逻禄和黠嘎斯人在唐人保护下独立。
回鹘大军葬身于陇右唐军的水攻之下。
这样的局势,回鹘确实需要一位智慧的可汗。
深深的看了一眼一会儿暴躁一会儿惶恐的叶护,勿具罗暗自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自己没有选择。
勿具罗立刻说道:“必须要拖延求亲使节团的速度,最好能够将俺达协理发截杀在路上!”
叶护王子立刻喊来亲信:“你带上几个人,回去截杀移地健的求亲使节团!”
亲信立刻跪拜在地上说道:“遵命!伟大的叶护王子!”
等到亲信退出去,勿具罗又说道:
“接下来要向大唐朝廷抗议!”
“抗议?抗议什么?”
“我回鹘借兵大唐,可大唐建宁王不顾两国邦交,悍然出兵,偷袭了老可汗,这难道不用向大唐朝廷抗议吗?”
叶护王子楞住了说道:“父汗输给了建宁王,是他作战不利,这也要埋怨大唐吗?”
叶护王子的看法,也是草原上大部分人对葛勒可汗战败的看法。
漠北草原生存形势恶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
弱者依附强者,强者支配弱者。
这是草原上的共识。
葛勒可汗作战不力,中了唐军的圈套,这就是葛勒可汗自己不行。
战败者是没有埋怨战胜者的权力的。
而且建宁王击败父汗之后,也没有侵占回鹘的土地。
建宁王只是支持了本来就已经独立的葛逻禄和黠嘎斯,打碎了回鹘人一统漠北草原的梦想而已。
在叶护王子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勿具罗只感觉脑袋嗡嗡的,他只是深深的懊悔,为什么当年要投入叶护王子麾下?
勿具罗耐着性子说道:“王子,草原上的部落之间要守草原的规矩,我们现在是在大唐。”
“建宁王袭击回鹘,按照大唐的规矩建宁王就是错的。”
“我们抗议向大唐朝廷抗议,这是表明态度,若是大唐要仰仗我们继续平叛,就要给我们更多的赏赐。”
“这些赏赐就可以发给士兵,用来笼络人心。”
叶护立刻点头,这四千回鹘精锐是他最后的本钱,自然要重金笼络。
勿具罗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王子要向大唐朝廷上的众人表明自己的立场。”
“什么立场?”
“反对建宁王的立场。王子殿下在回鹘有对手,建宁王在大唐也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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