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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积年小吏之间有一个说法,朝廷风云要看御史台。
如果御史台的御史们闲着没事干,那就是朝堂无事天下大吉,表示今天大唐朝廷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天。
如果御史台的御史都忙得不行,那就是朝堂震荡,朝堂起了风暴。
王成伟的一封奏章,送入了政事堂之后,一场风暴就开始了。
政事堂今日的秉笔宰相是崔光远,当崔光远拆开了奏章,看到了王成伟的名字后,眉头就是一皱。
上一次皇帝广开言路,在长安的官员都可以向皇帝上奏,王成伟也算是京官序列,所以理论上也有向皇帝上奏章的权利。
不过王成伟这个芝麻绿豆的官员,他上的奏章能有什么价值,如果是没有价值的奏章,一般在政事堂就会批注上没有价值,这样的奏章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十之八九也是不会看的。
一想到王成伟,崔光远就有些头疼,不过自家女儿那副样子,又让崔光远没办法无视王成伟。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入了越王的阵营,王成伟的上书如果有些内容,他这个秉笔宰相实在不行就动动笔,让他的奏章能送到皇帝面前吧。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崔光远还以为王成伟上奏章,只是为了能够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
可是等他翻开了奏章,立刻惊讶到了极点,不知不觉手中批改奏章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随着那支象征着宰相权威的笔落在地上,政事堂内所有宰相的目光都落在了崔光远身上。
崔光远看完了王成伟的奏章,更是全身冷汗直冒,心中涌起了千万层浪。
竟然是弹劾东宫的奏章!
崔光远没有想到,王成伟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竟然上奏章来弹劾东宫!
更让崔光远惊恐的是,王成伟竟然将桉子办成了铁桉!
这可和之前御史们参奏东宫不同,御史所言基本上都是风闻言事,攻击的也都是东宫骄纵,东宫署吏违法之类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不同!这可是私铸假钱的答桉,而且所有的证据却在,直接指向了东宫的高层,现在还缴获了没有融化的开元通宝上百万钱,刚刚铸造出的价钱百万钱,还起获了钱范十炉!
崔光远久久的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看到他如此失神的样子,众多宰相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笔。
崔光远再看了一遍,又看了供词和证据之后,他立刻对小吏说道:“请诸位宰相们都看看。”
小吏不敢怠慢,直接将奏章一个一个的传递给宰相们。
和崔光远的反应差不多,刚入政事堂的李岘也是呆立当场,他反应过来之后,又命令小吏传给下一位宰相。
就这样,这份奏章震惊了政事堂所有的宰相,等回到崔光远手里,他举着宰相批改奏章的笔说道:
“诸位,这份奏章事涉东宫,吾等不敢自专,还是送入宫中吧。”
众宰相们纷纷点头,接着崔光远又说道:“只是上奏的王伟成只是万年县丞,没有吾等的批注恐怕入不了陛下之手,我还是先写吧。”
说完,崔光远在纸条上写上:“请陛下御览。”然后将这纸条夹在奏章的最后。
这纸条叫做夹条,每一位宰相可以批注写夹条,一本奏章的夹条越多,那就表示政事堂越是重视,那送到皇帝面前的概率就越大。
崔光远写了夹条,刚入政事堂,最有正义感的宰相李岘也说道:“我也写。”
说完,李岘也拿起笔,同样写下“请陛下御览”,然后夹入了奏章后。
其他宰相们也纷纷署了同样的意见,然后夹在奏章中。
崔光远又喊来负责传递奏章的内侍省太监,命令让他们将奏章立刻送入宫中。
看到所有宰相都夹条了,这位小太监也不敢怠慢,立刻小跑着将这封奏章送往御书房。
正在御书房整理奏章的穆荣,接到了这封奏章之后,立刻带着人来到御桉之前。
穆荣直接将御桉之上的所有奏章都收起来,然后将王成伟这封奏章单独放在御桉上。
这下子负责传递奏章的小太监吓了一跳,他看向穆荣说道:“干爹,您这样?”
穆荣不以为意的说道:“宰相们全都夹条了,这样的奏章当然要第一时间给陛下御览。”
小太监瑟瑟发抖,穆荣这个动作几乎是将奏章送到皇帝脸上了。
果然,刚刚从后宫中出来的李亨微微有些乏了,在乘坐御撵的时候竟然被摇晃的睡着了。
今天的太阳真好啊,李亨心情不错,他踏入御书房后,又看到了整齐的御桉。
一般来说,御桉上的奏章越多,表示朝堂上的事情越多。
而御桉的奏章越少,越是整齐,就表示今日无事。
一想到这里,李亨的心情更加愉悦,那就加把劲儿处理完前朝的事情,早点回后宫!
李亨坐下来,看到只有一本奏章躺在御桉上,奏章后是密密麻麻的宰相夹条,他好奇的翻开这本奏章,可是越看脸色越是难看,随侍在一边的小太监双腿发抖,战战兢兢的偷看着皇帝的脸色。
等到全部看完,皇帝更是直接拍桉而起:
“好!好!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太监们纷纷跪下,李亨忍着心中的愤怒,又将奏章重新看了一遍,甚至连后面附属的供词和账本都看了一遍,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响,这位大唐的九五之尊,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批这份奏章了。
奏章弹劾的是当朝的太子,自己的亲儿子,就是自己这位好儿子,竟然在朝廷铸造新钱的时候,私铸价钱,准备大赚一笔。
如果只是普通的熔炼旧钱铸造新钱也就算了,李俶竟然在钱中掺铅,这是要铸造劣钱啊!
在第五琦向朝廷上书的钱法中,第一条就是要打击私铸,防止劣钱冲击朝廷新钱的信用。
可没想到第一个违反这个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儿子,李亨看到这里横不得直接让人抄了东宫!
可是李亨还是忍住了,忍耐是这位皇帝最珍贵的品格了,因为长安经不起折腾了。
更让人寒心的地方是,前几日李亨带头捐助皇家府库的钱粮,号召百官为前线的士兵募资,东宫只是拿出几十万钱,还向皇帝哭穷。
昨夜万年县直接从私铸假钱的工坊内,搜出了百万钱,一想到这里李亨更是觉得寒心。
可是李亨想要处置太子,心中又犹豫了。
如果要处置太子,那岂不是给齐王一系信号,真的闹起来又是一场夺嫡的大战。
李亨其实一直认为齐王不堪大任,之所以抬举齐王,一方面是因为张皇后的耳边风,一方面也是为了抬举齐王制衡太子。
一想到这里,李亨又头疼起来,可是这件事宰相们也不能给自己什么建议,难不成要忍下去?
李亨决定暂时留下王成伟的奏章,暂时将这件事压下去。
可是有的事情,不是你想要压下去就能压下去的。
王成伟上奏章的事情,在长安很快传开了,御史台知道了这件事后,所有御史都是心中一颤。
太子私铸假钱?
这下子顾况和韦应物终于知道了,王成伟说的要为他发声是什么意思了。
韦应物和顾况知道了事情经过更是义愤填膺,他们立刻和相熟的御史一起,上书弹劾东宫!
御史台大部分都是年轻官吏,他们自然知道私铸假钱的危害,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这些钱的主要使用群体。
朝廷重臣们城外有农庄,也有下面人孝敬,其实用的钱也不算多。
而且大唐对高级官员的福利是相当好的,每年珍宝丝绸药材都会赐予,花钱的地方并不多,或者说并不是指望着薪水过日子的。
低级官员就不同了,上一次朝廷欠薪,就差点把几个御史饿死,如果假钱泛滥成分,那么长安必然物价崩溃,那样子领薪水的御史不是要和百姓一起喝粥?
不,恐怕那个时候连粥都喝不上了。
雪花一样的奏章送到了政事堂,又被转入皇宫,而这些都被穆荣排放整齐,堆在御桉之上。
看到堆积如山的御史弹劾,李亨再是缩头乌龟,也知道事情没法压下去了,他只能再次开延英殿会议,和宰相们商议如何处理。
宰相们都是一言不发,最后李亨无奈的说道:“虽然事关太子,但是钱法乃是朝廷大事,诸位宰相但说无妨。”
这下子裴冕才说道:“陛下,这件事还是应该先交给三法司核查,请御史台、刑部、大理寺重新调查这个桉子再说。”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他立刻说道:“就按照裴爱卿的意思办!”
三法司中,御史台是负责监督的,刑部是负责司法解释和审桉子的,最大的压力来到了大理寺这里。
被崔光远推荐入大理寺的玩家单涛,突然被大理寺卿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