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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土匪!!!
陆宰冷着脸坐在知事府里,括弧,还被捆着那种,括弧完毕。
十岁的青霓蹲在他面前,看起来有些严肃:“你不想帮我们出谋划策?”
陆宰冷冷:“不敢。”
她状似抱怨:“之前那个知事偷偷投靠金贼,漠视百姓被金人玩弄,你不帮他出谋划策很正常,看来在你眼里,我们和他是一丘之貉啊。”
陆宰声音冷澹:“不敢。”
十岁的青霓直接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眼神不好。”
陆宰平静听着,显然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不外乎就是表现一下自己的豪气,说自己比那知事更好,更有气魄。
“他可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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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宰:看,我就说……
“我们敢直接把你绑回来,他敢吗!”
陆宰:???
十岁的青霓扬起漂亮的眉毛,洋洋得意:“连人都不敢绑,没胆识!还好意思说和我们没有什么差别,差别可大了!”
“……”陆宰一时目睁口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宰学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怎么办?
换其他势力可能就对他威逼利诱了,然而对于玩家……不发就不发呗,谁家玩攻略游戏还指望能半小时不到就拉满进度条的?
“那我们自己商量商量,怎么抗击金兵!”
陆宰听到“抗击金兵”时,便笑了起来。
这是想要借家国大义诱骗他吗?
他倒要听听,这些土匪能说出个什么来。
青霓们围坐成一团,有人挤不进来就蹲院子里,似模似样探讨。
“我觉得,食物、饮用水、燃料都要储备,还有防御工程,让百姓们在县里防御,我们出门打游击战。”
“好主意!附近正好有山,可以把金兵诱骗进山里!进了山,骑兵就没有优势了!”
“我们还可以一点一点诱骗金兵出来,对他们分而化之!”
“敌人如果很强,我们可以用减灶计让他们轻敌!如果来的兵马多,我们还可以伪装我们的兵马比他们更多!比如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百个新面孔出现在人前!”
疑兵之计?
陆宰下意识打量起了这些人。
原本以为是一群莽夫,没想到居然还懂兵法?就算仅是纸上谈兵,那好歹也是能谈啊!
不过,为什么是每隔半个小时,又为什么是百人?
青霓们完全忽略了他的视线。
“我想这段时间大家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个游戏完全模拟了现实世界,咱们没办法无限刷怪,死人就是死人。平时刷怪确实不方便,但是,在对抗金兵时,就特别方便了!我们完全可以靠游击战拖死他们!”
“还记得十六字真言吗!”
“那当然!”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怎么会忘!”陆宰更震惊了。
他低声呢喃:“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原来还可以这么表达?”
这十六字真言好像更好记更好理解一点——难道这群人里还有兵法大家?!
当然。他要是出声问一句,就晓得这些人也只会背这十六个字,其他地方一窍不通。可惜,陆宰就是不肯去问,就憋着一股子气——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你们难道就不怕死?”他开口问了别的。
那些土匪都看了过来。
他们诧异地,自信地说:“死?我们最不怕就是死了。”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听起来就像是大型邪|教聚集现场。
陆宰先是一愣,随即变了脸色:“之前白马县那场大火,和你们什么关系?”
“当然是——”
想起来游戏规定,不能向npc暴露玩家能复活,青霓们迅速改口。
“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都是队友!”
“这段念词是我们共同的信仰!”
这些话落在陆宰耳中,不亚于一记惊雷。
他这才剔除了愤怒,更加认真打量起了这群人。
他发现,这些土匪一个个年轻俊美,身形修长,从衣服上的污物程度看,他们还很爱干净。
比起土匪,更像是哪些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郎君娘子。
他们的眼睛尤其明亮,不像是一双经历过战火、折磨与摧残的眼睛。
如果他们的同伴也是这样子——这样子年轻且美好,却拉着金贼同归于尽……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十岁的青霓戳了戳他的指甲。
陆宰沉默着。
在被弹劾丢官之前,他负责供应泽、潞一带抗金军队的粮草,他也不是滑州人,老家在山阴。
第一次开封府保卫战后,他对那个君不明,臣不贤的朝堂失望了,本想携家南渡,却又心有不甘,便坐落在滑州城中,不远不近地注视着京师。
谁能想到,金贼第二次南下居然会那么快,并且以摧枯拉朽之势占据河北,又占领滑州,他来不及离开,只能被困在这滑州城中,小心翼翼保全家卷。
这座城位置太巧妙了,金贼压着二圣并文武百官及各家家卷北归时,都会从白马浮桥上渡河。
那时候,他带了一些吃的去看望二圣,他们吃得狼吞虎咽,泪流满脸,但是,没有认出他来。只执着他双手,哭着呼他为:“贤良。”
或许他们能认出来的只有童贯、蔡京这些满足了他们享乐的大臣吧。
陆宰望向这群男女,在这一倏然间,他脸上疲惫之色有些明显了。
“解开绳子吧。”
他有些累了:“我保证不跑。”
青霓们围成一圈,滴滴咕咕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后,派出一个拥有力量基因的青霓过来给他松绑。
绳子掉在脚边,陆宰站起来,活络了一下有些麻的身体,问道:“我能回家看看吗?”
“可以呀!”便有一个力量基因玩家和一个敏捷基因玩家送他回家。
妻子得到消息后,快步从后宅行出,将他扶进去,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陆宰轻轻摇头。
妻子又轻声道:“已经收拾好了,衣物、钱财,以及你所有藏书都搬上马车了,城门口那边也打点好了,咱们半夜可以偷偷出城。”
“……嗯。”陆宰轻轻应了一声,沉默片刻,道:“你带着哥儿走吧,我就不走了。”
就算没有转头,陆宰也猜到妻子脸上必然是惊讶的表情。
半夜离开,回山阴老家这事,是他们之前就说好了,若非出了滑州知事意外身亡事件,他临走前放心不下宋朝廷,想要说动这些勇勐的匪徒去投靠宗留守,也不至于……
这么一想,他这不就是主动送货上门吗!
陆宰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总之,你带着孩子们离开吧,我……”
妻子问:“可是碰上明主了?”
“……”
想到那群土匪,陆宰嘴角一抽,略微咬牙切齿:“一群匪类算什么明主,我就是留下来看一看情形。”
声音稍微有些高了,陆宰心头一跳,怕被监视他的人听见,反射性回头……
“人呢?!”
仆人小心翼翼开口:“他们进来后,问了三哥儿在何地,便寻过去了。”
陆宰:“?”
这一刻,他忽然怀疑起之前自己的想法了。
你们是要抓我当谋士吗?你们其实是想让我两岁的儿子当谋士吧?
过了一会儿,又有仆人惊恐地小跑过来:“阿郎,不好了!!!”
陆宰颔首,心平气和:“我知道,有生人靠近三哥儿是吗?不必担心,我识得他们……”
仆人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他们将三哥儿抱去街上,想来也是问过阿郎了。”
“!!!”
陆宰平地踉跄一下,十分弱不禁风:“你说什么?他们把三哥儿抱去大街上了?!”
“这里有个虎头帽!”
“买!”
“有连环诶!小孩子应该很喜欢玩!”
“买!”
“陆大老看上了这个奶糕……”
“买!”
“小孩子能吃吗?”
“管他呢!买!他不能吃我们吃!”
“好!买!”
钱是金兵身上搜出来的,青霓们花得十分大方,不一会儿,就花了个七七八八。
等陆宰快把自己跑断气,终于找到人时,就发现自己儿子头戴老虎帽,脖子上挂着小金锁,连身上衣服都换了一套新的,抱着奶糕在快快乐乐地啃,路过一个小摊子,看上上面一个花花绿绿的玩偶,手指一指:“伊!嗷——妖——要!”那‘土匪’就笑呵呵给他买。
真是半点都没想他这个爹爹呢。
那些土匪也看到了他。
“你们——”
陆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抱走别人孩子!”
土匪们满脸困惑:“为什么不可以?”
陆宰:“这是我儿子!”土匪们更加困惑了:“我们知道啊。”
“不问而取是……”陆宰卡壳。
他想起来了。
对哦,这群土匪不是一直我行我素吗?连大人都能说绑就绑,抱走个小孩怎么了?他真是傻了,怎么试图和匪徒讲道理。
这群土匪满脸茫然:“那我们要在你家到处翻箱子吗,还是杀你家的鸡?或者收割你的庄稼?挖掉你家里的土拿回去建房子?但是这些我们都玩腻了啊。”
陆宰:等……等等,为什么你们会把这些称为“玩”啊?
他们兴奋地,眼睛发亮地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能从村民家里抱走小孩呢!”
陆宰:“……”
陆宰深呼吸。
要不……还是连夜跑路吧?
这群匪徒就算和那些义士是同一个组织,也绝不是同样的人!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想要留下来!
正想着,怀里忽然一重,陆宰低头,就看到儿子被塞回来了。
“抱一下。”
“?”
陆宰又抬头,就看到这群土匪呼啦啦把一辆木板车围住,那木板车上是一个老人,车轮子陷进了坑里,一时间拉不出来了。
他眼中的土匪招呼着其他土匪:“来几个力气大的!”
“来啦来啦!”
“一!”
“二!”
“三!”
“抬起来!”
老人对他们连声道谢,土……这群白净秀气的少男少女只是摆摆手,也没有强行收卖力钱,乐颠颠跑回来,继续逗他儿子。
陆宰脸上神色一下子复杂了:“为什么?”
“嗯?”
诡异的,陆宰居然觉得这些人有些呆。
他们眨了眨眼睛:“什么为什么?”
还没等陆宰说话,他们就听到同伴的喊声:“有没有人啊!这里有一家人没办法噼柴!组队啦!三缺一!”
“有有有!”
当场就有一个人飞奔过去。
陆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另外一人困惑:“当然是噼柴啊。”
“不,我是问……”
就在这时,那群土匪里,又有三五个人推着车,车上放着好几个大水缸,他们挨家挨户喊:“有人需要热水烫衣服吗?有人需要热水洗澡吗?不要钱!真的!不要钱!热水随便拿!”
这年头,烧热水都是稀罕物,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热菜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口,别说专门烧热水烫衣服或者洗澡了,便有人试探着探头:“真的不要钱吗?”
他们便拍着胸脯说:“不要钱!真的!来!你搬,骗你是小狗!”
陆宰眼睁睁看着那一车热水都被人搬完了,而那些土匪又推着车离开,风中远远传来断断续续话语:“继续……柴……煤炭也行……烧水……”
“你们……”
在旁边逗陆宰儿子的青霓头也不抬:“多洗热水澡对身体好。身体干净才不容易生病。”
“我明白。”陆宰抿了抿唇,“但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这个也需要说出为什么吗?”这个青霓挠挠头,“就……我们接管了滑州城,就是干部……哦,就是官员了,下乡扶贫,不是官员应该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