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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山下,五峰如旧,碑林如昔。
一个身形高大异常,须发如银,脸上红润光滑的老道,正骑在一匹青驴上,沿着山路缓缓而上,山势颇陡,青驴行走甚慢,不过老者丝毫不以为意,任由青驴慢步而行。到了一处路口,也不见有何动作,人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道旁的一片碑林中,手抚字迹模糊大半的石碑,眼神怀念,心中感慨,一时间止步不前,陷入遥远却又清晰的回忆中。
蓦然间,老者霍然抬头,氤氲紫气从双眸中一闪而过,目光透过层层阻碍,已经落入少林寺中,正好看到李雾龙从天而降,使出那一着天外飞仙。
“仙人下凡尘,一剑如飞仙。世间有如此剑法,果真是……”
…………
即使是最灿烂的剑光,终究都会有熄灭的一刻。
正如夜空中滑过的流星,虽然短促,但是依然照亮整个星空,给人世间带来璀璨和辉煌。即使是永恒不变的星座,在那一瞬间也会被流星的光芒所掩盖。
烟尘散去,地上到处都洒满了一截截的黑索,每一截的长度都十分匀称,仿佛有巧手用直尺量裁后再以利刃切断。
三条本来可以威震江湖的奇门兵刃,如今已经锋芒全逝,跌落尘土中。
“咳咳……”
一道身影颤巍巍地从烟尘中站起,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搜寻的身影,忍不住潸然落泪。
是渡劫。
面对天外飞仙,原本浑然一体的三僧理应一同被剑光所淹没,但是剑光一起,渡厄就已经判断出,即便是师兄弟三人联手,在这一剑下除了索断人亡一途,就别无他路,所以第一时间发出一掌劈空掌力,将渡劫送出了金刚伏魔圈外,然后螳臂当车,与渡难两人起手拦截,想要将天外飞仙的剑势全力引于自身,
渡劫慢了一步,挥舞黑索想要拦下剑光,最终却依然被剑光所淹没。
天外飞仙的威力,远在想象之外,虽然侥幸留得一命,但是渡劫浑身上下武功已经十去七八。
“善哉善哉,多谢阁下剑下留情!”
正当渡劫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时,两道熟悉的声音齐声响起,让渡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道朝夕相对的熟悉身影,一步步走到渡劫身旁。除了丹田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剑痕外,其余一切完好无损。
“师兄师弟,你们的武功……”
渡劫将两名师兄弟拥抱入怀,却发现两人身体虚浮,一身数十年的修为已经不知所踪。
“如来教导佛子,第一是要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方有解脱之望。我们师兄弟参禅数十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真理。今日武功尽失,反得清净解脱!去休,去休!”
渡厄脸上一副大彻大悟的神色,三名老僧相互搀扶着,拒绝几名僧侣的帮助,慢慢走出少林寺大门,从此不知所踪。
“阁下神威,少林内无人能敌。日后但凡是阁下所到之处,少林门下定然退避三里。寺中还有要事,就不留阁下用斋饭了。请!”
一名眉须洁白的老僧,脸上冷若寒霜,来到李雾龙面前十分生硬地道。
李雾龙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转身飘然出了少林山门。
毕竟,将少林闹得天翻地覆,对方没有出言不逊,已经算得上有德高僧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李雾龙自然也不会在少林中久留。
漫步于山道间,李雾龙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先找个地方住上数日,先盘点过此次少林之行的收获,然后再上武当山。毕竟,到了武当,就要面对武学史上不世出的奇人,即便是李雾龙心中,也未有太多的把握。
然而,一阵无由的心悸,让李雾龙抬首望向道路一旁的碑林中。
一名老道身穿一件青布道袍,上面却是污秽不堪,正笑眯眯地望着李雾龙。
“武当三丰祖师?”
虽然对方的神情甚是可亲,身上也全无一派宗师的庄严气概,但是整个江湖中,能让李雾龙无法发现对方踪迹,直到心中示警才察觉的,恐怕只有一人。所以李雾龙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中却十分的肯定。
“此间不是说话之地,还是移步另觅他处。不然,要是被人看到了,恐怕会误以为少侠在少林大展神威,是老道安排的。”
说完,也不等李雾龙答话,整个人轻轻一闪,人已经到了七八丈外。
李雾龙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身影一掠,紧跟其后而去。
虽然心中已经模拟过无数次,面见张三丰时候的情景,但是猝不及防间就变成了现实,让李雾龙心中少有地起了波澜。
自从张三丰步入花甲之年后,除了当年为了给张无忌治疗玄冥神掌曾经下过一次武当山外,其余时间张三丰基本是在后山闭关,连最亲近的武当七侠一年也难见一面。用后世的话语来说,张三丰就是一个武当山上的资深宅男,在江湖上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能够让张三丰从武当出山,甚至愿意踏入少林这个伤心地,这其中的缘由,即使是李雾龙一时之间也难以揣测。
两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身影不断在林间闪烁,速度之快已经超过大部分武林中人的想象。多少常人难以逾越的险地,在两人的脚下全部变成了一片坦途。
李雾龙望着前方留下的背影,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点明悟。
张三丰的身法十分简朴,如同一个刚刚练习轻功的初学者一般,都是足尖微微借力,整个人就已经向前掠出。偏偏就是最基本的轻功,没有半点灵动,没有多余的变化,偏偏却给人一种堂皇大势的印象。一展开身影,就已经疾如闪电,迅若雷霆。
这就是真正的武学大宗师?
李雾龙虽然速度不减,展动的身形也开始有所变化。这其中既有一点张三丰的影子,但是有截然不同。司空摘星的,花满楼的,西门吹雪的,还有叶孤城的轻功身法,开始一点点融入到李雾龙的身法之中。
李雾龙的双眸,突然无比的灿烂。
因为前方充满迷雾的路途,终于彻底散开,彻底暴露在李雾龙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