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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1日,清晨六时三十分,薄雾在凡尔登的街道上弥漫长着,寒风吹了起来,使得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又低了些,对贫寒的人家,这可不是好受的日子,战争,这场战争带来了一些改变,至少对于这里的绝大多数法国家庭而言,因为林地位于战区,而且大量的树木被用于修建野战工事的缘故,所以,这一带的法国家庭失去了冬季取暖的木材,同时,又因为煤炭涨价以及运输成本的增加,使得大多数人家甚至没有足够的燃料,在这种情况下的冬天无疑是让人极为沮丧的。
清晨时分的这座古堡显得有些昏暗,尤其是那些老旧矮小的房子里显得更黑。在这座古堡的街道上沿街的建筑,窗户开得很低,看去很简陋。住在里面的人实在也是贫寒的。可是他们很善良、勤劳,内心中总怀着对上帝的爱戴与崇敬。在他们看来,上帝赐给他们一切,而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上帝的考验而已。.
这时从凡尔登主教宫的钟楼上给传来了钟声,那钟头显得很是深沉,甚至有些欢快。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钟声将注满了每一个在虔诚祈祷和富于崇敬心的人,在这场战争之后,主教宫内的勒富尔主教为这里的人们和士兵们祈福着,似乎正是那里的一切都在保护着这里,或许正是因为主教宫的存在,方才使得在过去的数百年前,没有任何敌人曾攻陷这里,即便是到现在,他们仍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作为一名随军牧师,瑞恩?普恩加莱可以算是一个虔诚的教徒,甚至可以说是极为虔诚的教徒,而他加入这场战争的原因非常简单,在他看来,这是他作为牧师的责任。在他看来,他有责任在战场上,在那些士兵们即将死亡的一刻给予他们平静,而在过去的两年间。他一直如此努力着,努力帮助每一个垂危的士兵。
“上帝在看着我们!”
每一次打量着这场战争的时候,瑞恩?普恩加莱这个家乡人口中的“爱国者”总会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或许在战争爆发的时候,他的内心除去教徒的虔诚之外,更多的却是被一种爱国主义情操笼罩着,而现在当他经历了马恩河战役以及随后一场场战争的残酷和数以百万计死伤之后。他心中的爱国主义情操却出人意料的被冲淡了。
对于他来说,现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教徒对于战争经历者的怜悯,几乎每天,他都会在清晨时分在主教宫的教堂之中,为每一个人祈福,不再仅仅只是为了法国,而是为了法**队中的那些可怜的迷途羔羊。甚至还有对面的德国士兵,他们同样也在这场战争中流血,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生命。
此时。对于瑞恩?普恩加莱而言,他只是满心真诚地朝着上帝走去,和每一个虔诚的教徒一样,从步行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已经开始了祈祷,为这座小城的平民,为这里的士兵,为……为了这里和平。
感受着周围这难得的和平气息,想到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这里一直保持着难得的和平。瑞恩?普恩加莱的心中就感觉到了无止境的欢乐。教堂的钟好像敲出了他的欢乐,把他的欢乐带向整个城市,甚至整个法国,当然如果法国人能够体会的话。
不过,瑞恩?普恩加莱本人却极为明白,这种欢乐只是短暂的。甚至是不能告知他人的,在现在,在这个被前所未的爱国主义情操笼罩的国家,任何对和平的向往,甚至是同失败主义、同卖国主义划上等号的,这个国家现在唯一能接受的就是——战斗,不停的战斗下去,直到胜利,直到雪洗1871的耻辱,除此之外,这个国家没有任何选择。
“这不过只是政客们的选择!”
经历过太多的死亡之后,对于瑞恩?普恩加莱来说,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缘了,甚至所谓的“1871”之耻,此时,他甚至认同他曾经的老师,阿培尔教授说过的那句话“阿尔萨斯和洛林是属于德国的,1871年的普法战争,不过只是普鲁士阻止了法国阻挠其干涉德意志统一的战争而已,德国获得了胜利,所收回的仅只是他们曾经失去的”。
在一开始,对此瑞恩?普恩加莱并不认同,可是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德国和法国在领土扩张问题上经历过无数次战争,阿尔萨斯一直被法国和德国争来夺去。对这两个地区的争夺也是一浓缩的德国与法国恩怨史。
欧洲在罗马帝国时代曾经获得统一,其后查里曼帝国也短暂统一过欧洲大部,最后查理大帝的三个孙子在公元843年把法兰克王国一分为三,分别是西法兰克、中法兰克和东法兰克,也就是后来法国、意大利与德国的雏形。
中法兰克的继承者光荣地实施了中国的汉代一样的“推恩令”,不是把大位传给长子,而是所有兄弟平分,这样中法兰克又分成很多小部分,这也自然让东西两强有了可乘之机,东法兰克和西法兰克分别抢占了洛林和普罗旺斯。
1618—1648年欧洲的30年战争后,《威斯特伐里亚条约》签署,战败的德国正式承认法国拥有阿尔萨斯-洛林。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法国一败涂地,双方次年缔结和约,法德边界恢复到了300年前的状况,阿尔萨斯-洛林重新被德国占有。
普法战争之后,法国的大作家都德的小说《最后一课》自1873年发表以来,曾被译成世界各国文字,流传广泛,其精湛的艺术构思也常为人们所赞赏。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中世纪以来一直是广义上的德语区,直到现在阿尔萨斯人依然保留了自己的语言——阿勒曼方言,与德语十分相近。
也许,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当法国重新夺回阿尔萨斯和洛林后,《最后一课》同样一番场景可能会再次出现,不过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曾经说德语的小朋友,他们怀着悲伤的心情与德国告别。和德语老师告别,第二天不得不接受以后课堂上只能使用法语的事实。
可到那时,德国是否会有一位在世界上非常有影响的作家写出类似的文章,到那时也许就难以听到有人为德国鸣冤叫屈了。而从两个地区传统的语言习惯来看,德国人似乎更占道德优势,更有理由渲染悲情。
而到了那时法国人为了彻底同化阿尔萨斯和洛林,也许会在文化统治上也是比较残酷的,不比德国人更仁慈,而关键是本地居民主要讲德语。为了抹去对德国的记忆,法国人只会更残酷!
当然。这只是阿培尔教授的说法罢了,而他所说的这一切,最终只是为了证明一个观点——所谓的收复法国的领土阿尔萨斯和洛林不具有法理依据,那里从来都不曾是法国的领土,也正因如此,阿培尔教授才会被人指责为“卖国贼”。
过去,瑞恩?普恩加莱认同那些人的观点,但是现在。他却认同了阿培尔教授的观点,法国根本就不应该为了所谓的“1871之耻”同德国无止境的把这场战争进行下去,为了从阿尔萨斯、洛林真正的主人那里夺得阿尔萨斯和洛林。更不值得!
可即便是再不值得,法国都已经卷入了这场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止境的战争,对于瑞恩?普恩加莱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每天不断绝祈祷,以他的祈祷换取那怕一个生命的挽回……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那啸声是炮弹的呼啸,但是却是他从未听过的。啸声之大如火车于天空轰鸣,而最为惊人的那轰鸣声却是尖锐的,而非低速炮的沉闷,这是什么……
被啸声拉回思绪的瑞恩?普恩加莱朝着空中看去,隐约的他看到空中划过一道黑影,一下瞬间。他听到一声巨响,像是建筑被狠狠的击垮的声响。
而在那声响之后,瑞恩?普恩加莱的前脚刚刚落下,他便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只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大地似乎将被掀翻!
这……
在地动山摇传来的同时,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从地下传了过来,那声音极为沉闷,在声音传来的同时,一团巨大的黑色烟云开始升腾起来,在烟云中巨大石块飞舞着,重达数百公斤的的石块轻易的击碎周围的建筑和着黑烟向着半空升去。
在瑞恩?普恩加莱摔倒的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启示录中的一幕,那是撒旦冲出地下的一幕,而现在,他所经历的似乎正是那一幕,正是那世界末日的一幕。
不过只是转瞬,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清晨的阳光被高达数百米的黑色烟团遮挡了,整个凡尔登在短短的数秒间被黑烟笼罩着,这座堡垒在地动山摇中,被彻底改变了。
当瑞恩?普恩加莱再一次站起身时,他的耳中轰鸣着,眼前的一切全如世界末日一般,数百米外的主教宫消失了,街道上倒处都是一片狼藉,浑身是血的人们在街道上跌跌撞撞的行走着,在这次爆炸之后所有人都像是失去灵魂一般,只是麻木的在黑色的烟雾中行走着,哭喊着。
主教宫消失了,在爆炸中主教宫完全消失了,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深达数十米的巨坑,在剧烈的爆炸之后,在永备工事内的阿尔雷斯上尉惊恐的看着那高达数百米的烟柱,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反应,是军火库爆炸。
主教宫中有军火库吗?
答案是否定的,司令官并没有在那里设立军火库,可威力如此强大的爆炸是如何发生的?是德国人的炮击?
不可能!
任何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样的爆炸威力绝非大炮能够带来的,阿尔雷斯上尉自然不会相信那是爆炸,甚至就连先前炮弹的破空声,在他看来,都有可能是幻觉,就在这里,空中传来了啸声,那是炮弹的啸声。
相比于之前的单独的,如列车高速于天空“奔驰”呼啸。这一次的啸声却是极为密集,有的炮弹声响极为尖锐,有的较为沉闷,也有的极为剧烈。这是各种口径的列车炮、重炮、榴弹炮、野战炮的炮击,只听着这啸声,不需要考虑其它,任何人都明白,进攻开始了!
德国人在进攻!
“该死的官僚们!”
在第一轮爆炸之后,在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的战壕内,德里昂上校恨恨的大声骂道。与其它的普通军官不同。德里昂是在战争爆炸后志愿从军的军官,在战前,他是南锡地区的国会众议员,在一年前,他来到了这里,在凡尔登前沿战线指挥一批轻步兵营。
去年11月底德里昂上校,这位军官兼议员赴巴黎度假,应议会军事委员会之请举行听证会。12月1日,他向同僚议员透露了该要塞缺乏组织和防御普遍不足等状况。军事委员会证实了德里昂上校提供的叙述,他们的报告由该委员会送给陆军部长。
警觉的加列尼将军已从其他方面获悉类似的报告。12月16日致函霞飞将军。他在信中说,不同消息来源谈到,前线的组织状况显示某些地点的防御有缺陷,而其中尤以默尔特河、图勒和凡尔登等地区为突出。前线大部分壕堑网尚不完备。此种状况倘若属实,将会有严重混乱的危险。在此状况之下,一旦为敌人所突破,则非但霞飞将军责无旁贷,连整个政府也难辞其咎。
而且在过去一年之中的战争经验充分证明,第一道防线可能被强行突破,但第二道防线的抵抗能够阻止哪怕是成功的进攻。他要求对方保证。在前线各地至少设计部署两道防线,并建筑一切必要的防御工事——铁刺网、护城河、鹿砦等等。
最终,面对霞飞总司令匆匆于12月18日复函,在信函中他明确地断言,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政府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以绝不是法**界要人专利的那种特别的职业口气结束这封信,他说:
“既然这些担忧乃因断言防御状况存在缺陷的报告引起。本人恳请阁下将这些报告转达于我,并其体指明其作者。本人不能容忍我统领之下的军人通过其他渠道越级向政府表示有关执行我的命令感到的不满或提出抗议。本人也不愿对我不知其来源的含糊其词的污蔑作自我辨护。政府鼓励此类消息的传送,但无论来自应届议员或直接间接地来自前线的现役军官的消息,都当视为严重扰乱军中纪律。写报告的军人知道,政府重视他们反对其长官的意见,这些长官的权威受到了损害,全军的士气也因这种不信任而受到报害。……我不能让自己容忍这种事态继续下去。我要求得到政府全心全意的信任。若政府信任我,它就既不能鼓励也不能容忍那种有损于本司令部道义权威的做法;没有这种权威我不能继续当此重任。”
从那时,在霞飞的武断下,身处凡尔登前沿壕堑里的德里昂上校这位众议员,所面临了来自不止一方的危险,他既要考虑德国人的进攻,同样也要面对来自内部的打压,毕竟那位总司令已经把他定性为“只会玩弄阴谋的政客,根本不配拥有军官的名称”。
可是现在呢?
在这片硝烟之中,德里昂上校大声咒骂起那位所谓的巴黎的拯救者和司令部中的官僚们:
‘这些该死的官僚竟然不相信我的话,法国就是被这样的官僚毁灭的,只要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把霞飞从总司令的位置上赶下来,这头猪,他不是说他需要什么证据吗?现在好了,他要的证据来了,可咱们伟大的霞飞元帅还能干什么?”
此时,德里昂上校甚至已经在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要他能活下来,一定会离开前线军队,绝不是因为胆怯,更不是懦弱,事实上对于这位曾祖父曾随拿破仑皇帝远征俄罗斯的参议员来说,他的心中奔腾的是渴望战争的热血,而现在,在他看来,他的战场应该是国会,应该是那个可以击垮那些“官僚”的地方,只有如此,才能拯救法国。
“上校,等我们活下去,再说!”
下属的脸只让德里昂上校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这时空中突然像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尖锐的风笛,但那风笛声之大,却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就像先前一般……随后哨所外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起来。
“天那……”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喊,在惊喊中人们都朝着爆炸的方向看去,他们却只看到一个半径达数百米的巨坑,先前那里曾存在的工事,在爆炸中完全消失了。
‘我们完了!”
那巨大的爆炸弹坑,只令德里昂的心下涌出这么一个念头来,他意识到,德国人在这里投入了一种新式武器,一种可以改变战争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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