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困兽(6)

肥狐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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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野第一次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在他两三岁,开始开口说话的时候。

    在那段时间之前,他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小孩子并没有两样,该吃吃,该睡睡,饿了就打滚,被打屁股就哭。

    然而在那一天,带小孩的阿姨忽然发现不对劲了。别的孩子多半在一岁左右就会说话了,最低限度也会用一些简单的单词表达自己的情绪,然而天野这个孩子却不一样,他永远都是直勾勾地看着你,小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却又一言不发。

    学不会说话也有那么几个常见的原因,阿姨们怀疑过他是不是听力障碍或者发音器官发育异常,然而经过医院检查,天野在这两方面都没有问题。至于智力发育障碍的可能性,经过医院的诊断,天野的智力至少比同年龄孩子的平均水平还要高出一些,算是一个小天才了。

    过了很久,阿姨们才发现,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愿意说话。语言是交流的工具,而孩子的交流,来源于感情的抒发。高兴时,他会笑着喊你的名字,被打时,他会高喊不要,这些语言或来自高兴,或来自畏惧,无非是胸中那一股情绪的抒发。

    然而在天野的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他只是看着其他人,观察着他们,偶尔模仿人类在不同情绪下的表现,像在学习认识东西时一样,试图去学会“这是什么”。他很幸运,孤儿院的关顾非常周到,有细心的阿姨把他的饱暖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根本不需要主动要求些什么。直到他两岁半的某一天,一个阿姨不小心把喂到一半的汤水打翻在他身上。阿姨慌慌张张地把他身子擦干,接着就要去再打一碗汤过来。

    “不用了阿姨,我太饱了。”

    声音如冰冷的磁石。好听,勾人,却毫无感情。

    这是天野第一次用他的声带,舌头和牙齿嘴唇联合发出一句话长度的音节,然而他的吐字却是精准无比,像是早已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

    在天野身上发生的奇迹,震住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从那以后,直到被骂为“怪物”,赶出孤儿院之前,“小天才”,才是天野的外号。

    ……………………

    无需关上亭子的门,亭子自然生成的透明力场已经将天野和其他人隔开。

    天野默默地站在亭子里,看着满地的血污和眼前那顶棒球帽。他在进来后第一时间就找出了那罐喷雾器,不出所料,这种伤害较轻的亭子里配备的喷雾器比起之前白西装手中的那罐小上许多,基本上喷两下就没有了。

    (专门为了止痛用的么……也就是说,一旦伸手拿起帽子,指甲瞬间就会被剥掉?)

    天野迟疑着不想伸手。如果真是忽然伸过来的刀子他还有可能躲闪,就怕是像门口那道屏障一样,毫无缘由,不可抗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指甲被拔。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没有情绪不代表没有基本的生理感知,就算没有经历过,天野也知道活生生拔掉指甲的感觉一定很痛。

    门外的光头男已经在大力捶门了,他用力指向液晶屏幕的方向,那里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分钟,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多,天野甚至都没感觉到时间流逝得这么快。

    这意思很明确,是在催他抓紧一点。总的时间也不过两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四分之一了,而这个房间之外也未必没有别的房间,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好吧好吧,如你们所愿。)

    天野耸耸肩,伸出左手抓住了棒球帽。就在他往回拿的时候,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掌,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掌。

    (来了么!)

    天野下意识地要松手缩回,却是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指甲一片一片从指尖飞出,有些还带着一小块的血肉。拔掉指甲当然不算什么严重的伤害,天野隐约看到视野下方的生命槽只是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甚至还不够刚才那一拳减少的三分之一。然而俗话说十指连心,指尖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整张脸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个酷刑只持续了几秒钟,然而天野却感觉好像过了几年。等到左手的钳制终于被松开,满头冷汗的天野赶紧不顾三七二十一,拿起喷雾器对着一片鲜血淋漓的左手就是一顿狂喷。冰凉的感觉暂时缓解了一些疼痛,但是指尖再次触及帽子时传来的刺痛感仍然让他禁不住皱紧了眉毛。

    这样的疼痛还要再来几次?折断手指,切断手臂,会不会比这更痛?

    (不过反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野低头看着手中的棒球帽,这是一顶大街上常见的棒球帽,中间印着一个显眼的纽约洋基队的标记。整顶帽子做工算不上精致,感觉就像是在跳蚤市场淘来的山寨货。他把棒球帽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硬是没发现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这样一顶帽子,对于从这个完全密封的房间里出去有什么帮助呢?天野真是毫无头绪。但是常理来说,作为一个密室逃脱的游戏又一般不会设置一个毫无作用的道具。

    门外的光头男又再次捶着门催促他出去了。不管棒球帽有用没用,拿出来大家一起研究总好过在里面自己观察。天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同时也知道,光头男的催促并不完全是因为这顶帽子,而是要叫他赶紧前往下一个亭子,继续用伤害换取通关线索。

    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出去再承受多一次疼痛了,但是他又能怎样?游戏的时限摆在那里,他要真的拖在里面不出去,等两个钟头一道,铁头套一咔嚓,照样是个死字。

    说起来,死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先不说那个吓唬人的致死设定是不是真的,这个游戏真的能够把死亡那一刻的感觉模拟出来吗?如果可以的话,天野倒还真想试一试。

    死亡,这个陌生的东西,除了一瞬间的疼痛之外还藏着什么吗?为什么大家都会对它如此畏惧呢?

    如果真的遇上了,麻烦能够让我亲身感受一下“恐惧”这种东西吗?

    天野摇摇头,走出了亭子。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背后突然有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

    他一回头,看见一顶一模一样的棒球帽。

    就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