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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老鲍威尔卧病的缘故,马库斯回到家后的第一顿饭吃得非常不开心。以往的这种时候都会是老鲍威尔坐在家长的座位上,马库斯兴致勃勃地向大家讲述自己出门一路上的经历见闻,他那喜剧效果极强的讲述总是能够逗得满堂哈哈大笑。
可是今天,家长的座位空了出来,末尾的客人位置那片多了一个陆羽。马库斯还是坐在平时那个习惯的座位上,却半点提不起说话的劲儿。他一沉默,其他人也就没有了说笑的话题,整张饭桌上顿时一片死气沉沉。
虽然老头子一再跟他强调说自己没事,但是从房间出来后,霍普金斯医生暗暗告诉他要做好接管家族的打算,这其中的含义其实也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医生口中的家族,说白了,就是此时饭桌上除陆羽外的五个人,以及围绕在他们周围诸多势力的总和。此时此刻,这张长饭桌家主的位置留了空,其余人依然是按照原先那样的坐法,而服务鲍威尔家几十年的老管家福特叔也按照一贯的规矩背着双手侍立在家主的座位之后,这让空出的那个座位更加显得扎眼。
严格的座次是鲍威尔家的一项规矩。即使是马库斯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他的座位依然是为他留了出来。家主坐在长饭桌的一头,左边那排第一位的位置属于大儿子马库斯?鲍威尔,再过去则是二儿子德怀特?鲍威尔,右边那排的第一位是一个年轻的夫人,再往后则是两个年纪都在十七八岁的少女。这两名少女一个是一头金色长发,一个留着棕色短发,虽是坐在隔壁,行为举止却大不相同。靠近夫人的那位金发少女处处趾高气昂,一副公主做派,而坐得更远的那个则是全程低着头用餐,略有些瘦削的身躯在她缩起来肩膀后更显柔弱。陆羽注意到,那个骄傲的金发少女还将手肘刻意地放到棕发少女的盘子边,后者发现后也只是把自己的东西往外面挪了挪,继续低着头。
(这是借着侵占桌上的领地宣告自己的主权么?……这是得心智多小学生才会用这种手段啊……)
陆羽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老鲍威尔不在就开始搞这种小动作,看来这个金发少女还是太嫩了一些。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说明这家人确实如他所料,外人面前和和美美,回到家里却是有着各种明争暗斗。此时在陆羽这个外人面前都能出现这种事,不难想象他们私底下会是什么样子。
陆羽作为鲍威尔家儿子一辈的客人,座位在男性的那一侧,和德怀特中间刻意地隔开了一个座位。在他那个位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斜对面那三名女性,这三人,恰好也是他之前还未好好观察过的人。
(梅丽莎?鲍威尔,杰西卡?鲍威尔和……雪莉?泰勒?)
陆羽手上嘴上动作不停,然而眼睛却时不时瞄向那边。这三个女人,注定会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梅丽莎?鲍威尔现年四十出头了,然而长年的良好保养加上精心打扮,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至少十岁,跟旁边的女儿看起来就像是姐妹一样。据老管家的介绍,梅丽莎是老鲍威尔的第二任妻子,当时还是奉子成婚,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就是和陆羽隔着一个座位的德怀特?鲍威尔。几年之后,她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个金发少女,杰西卡?鲍威尔。
杰西卡芳龄十八,正是一朵花的年纪。因为从小在这样的豪门里长大,杰西卡不仅出落得如同公主一般亭亭玉立华美动人,也同时染上了一身严重的公主病。平时她所用的东西全都是名牌货,出入服侍也总要求最好的,对于胆敢侵入她领地的人更是会给予狠狠的打击。比如她旁边的那个棕发少女虽然实际上是老鲍威尔收的养女,但是由于杰西卡的强烈反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一向宠溺女儿的老鲍威尔也不得已,虽然最后总算是把籍贯入了鲍威尔家,但是这改姓的事情,只得一再延后了。
棕发少女名叫雪莉?泰勒,是老鲍威尔一个老朋友的女儿,据说那老朋友和老鲍威尔年轻时称得上是生死之交,彼此都是肯为对方两肋插刀的那种,后来在老鲍威尔开拓事业的时候,这个老朋友也帮了很大的忙。三年前,老友在临终之前亲手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女儿雪莉托付给他,要他把雪莉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按照规矩,办理了领养手续的雪莉本可以入鲍威尔家的籍贯,改姓鲍威尔,之后也顺理成章地享有和亲生子女一样的继承权。但是在杰西卡和其母其兄的层层阻挠下,虽然领养手续最终还是办理好了,但是姓氏这事始终是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可别小看了这么一点小事。虽然在法律上雪莉也算是鲍威尔的女儿,同样享有继承权,但是她的姓氏明确地意味着她在鲍威尔家的地位始终低人一等,和马库斯德怀特杰西卡那几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更意味着不可能在家族内部拥有属于自己的后盾或可靠势力。而那些依附在老鲍威尔身边的边缘势力才是在这场家族争夺战中最重要的资源,那些人,将会因为这一点而彻底无视雪莉的存在。
以上的情报全部都是陆羽从老管家福特叔那里探听来的。从某个角度猜想,这个号称服侍鲍威尔一家几十年的老人平日里说不定非常孤独,连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因此在陆羽巧妙的话术攻势之下,老人打开了话匣子,把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然而回头想想,这一切似乎顺利得让人忍不住有些后怕了。
按理说以鲍威尔家族这几十年来的地位和发展,以老鲍威尔的睿智,他的管家不应该是那种这么容易被套出话来的人,尤其陆羽这人还不是那种和家族常有来往的人士,只不过是他们家大少爷在飞机上刚刚认识不久的一个陌生人,一个异乡人。他一个管家就这么轻易地把家族里的人际关系都给爆出来了,怎么想都非常奇怪。
唯一的解释是,这老管家实在是老糊涂了,警戒意识也随着年岁渐长而慢慢退化。在这时候随着老鲍威尔重病,家族中气氛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以他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很难承受这种巨大的压力,因此才会出现了可供入侵的空隙。陆羽正是抓住了他最为脆弱的时机才能成功套取出这么多情报的。
然而这么乐观的情况,陆羽一向不愿意相信它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最大的一种可能性是,福特叔之所以会把这些情报告诉我,是因为幕后另有别人指使。在这个家族里,除了马库斯之外,其他人大概已经把我认作是马库斯的幕僚一类的角色,有人故意把这些信息告诉我,以此来引导我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者借此试探我的反应。又或者,有人抱着其他的念头,想要把我作为一个乱入的棋子放进这个局里,好让他乱中取利?)
陆羽表面上专心吃着晚餐,心里却高速地转过了无数个假设。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了在座的众人,就连侍立在那张座椅背后的福特也没有漏掉。
在背后策划着某些事情的,是他?是她?是他们,还是他?
又或者是,看不见的某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