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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冽的风夹杂着沙砾在这个荒原上吹过。对于逆风奔走的陆羽来说,此时原本就相当大的风再加上他本人向前的速度,使得他自己感觉犹如行走在一片迎面飞来的刀子雨里。
尽管1级的游戏等级给他的身体强度带来了相当大的强化,但是在这样巨大的相对速度下,平常只是感觉有点粗糙的沙砾都化身为锐利的刺针,偶尔飞来几块大一点又棱角稍微锋利一点的,那就是匕首,只要一个角度合适就能把皮肤划开一道口子,带出一道血沫,却又快速地被陆羽抛在了身后。
此时他的样子显得相当狼狈,那张一贯显得满不在乎的脸上此时已经遍布着一道一道的血痕,都是被锋利的沙砾割开的。而身上那套万年不变的默认服装也是被切得破破烂烂,几处皮肤刚一裸露在外也被划破,虽然出血很少但看着也颇为吓人,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逃难的灾民一样。
然而陆羽却是几乎完全无视了身上这些小小的伤口,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有那么几次,当沙砾偶然地划过他腹部上的某处时,陆羽脸上的表情才会发生一丝丝的变化。他咬住下嘴唇强硬地中止了自己一切无意识的痛吟,只是为了不把宝贵的体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此时若有亲眼目睹刚才那一战的人在场,比如景虎或凤仙,他们一定会惊讶地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在陆羽被沙砾割开的腹部衣服底下可以看到一个骇人的伤口。这伤口是个足足有碟子大小的血洞,此时已经被浓密的蛛网似的东西牢牢封住,不仅阻隔了鲜血的流出,更是暂时地封闭了伤口,防止二次感染。
【名称:一次性急救蛛网】
【类型:消耗品】
【使用要求:远程F】
【效果:喷出蛛网,暂时封闭伤口。】
【说明:喷出带有微量止痛素的蛛网,可以暂时封住伤口并提供少许镇痛效果,虽然无法治愈但可以有效阻止恶化,最大的优点是可以承受相当剧烈的运动而不破裂。】
然而,急救蛛网虽然可以封闭伤口,组织恶化,但是它毕竟只含有微量的止痛素,说白了,就是让伤势严重的伤者不至于疼到失去意识而已,对痛感的麻痹非常有限。陆羽这个虽然勉强避开了致命的要害,但怎么说也是贯通伤,除了出血外疼痛感也是非常强烈,就算是意志极度坚定的人,也难以完全抑制住因为疼痛而无意识产生的一些生理反应。
于是陆羽毫不犹豫地从背包中取出商店的量产货“肾上腺素注射管”,给自己来了一发。这一类的药剂一般用在需要快速行动或者激烈战斗之前,作为兴奋剂使用,然而陆羽此时另辟蹊径,却是反过来利用了它引起神经兴奋,借以忘记疼痛的特点。
当然,光是处理好伤口还不够,毕竟一个蛛网就透过上衣的破洞露出来,明眼人别说看到蛛网了,只要看一下那个破洞的上衣,就知道陆羽确实是被击中了。但或许是运气实在太好,陆羽的身上,恰好就有一件可以应对这种状况的物品。
【名称:一次性装备修复器(精良)】
【类型:消耗品】
【使用要求:操作F】
【效果:完全修复一件品级在精良级别或以下的装备。】
【说明:源自一家武器厂商给自己产品开发的保险。由于该厂商的产品极易损坏,经常使消费者身陷险境。为了弥补这一缺失,该厂商推出了损坏险,后又发现实际理赔的人数极少。五年后在幸存消费者的大力呼吁下,该厂商终于推出一次性装备修复器系列。】
在游戏默认规则中有这么一项,玩家身上的默认服装虽然不带有任何加成效果,但若是在其上没有叠加其它装备的情况下,它可以被视作一件“垃圾”品级的装备。这条带有修正性质的规定本是为了处理一些游戏场景中关于装备判定的情况,让穿着默认服装的玩家不至于被认定为无装备,而受到多余的惩罚。
然而陆羽此时却是利用了这一点,对身上的衣服使用了装备修复这一功能。虽说把上限可以达到“精良”级别的修复器拿来处理“垃圾”级别的默认服装,乍一看略显奢侈浪费,但是从战术角度来说,这一举动却是无价。这两个玩意一个是陆羽在前一次的游戏里捡到的东西,一个则是闲逛时在商店的抽奖活动里抽到的一次性道具,若说是恰好在这种情况下急中生智发挥了作用,倒不如说在东西入手的时候,陆羽就已经考虑过了这个组合用法。
说到这里,想必所有人都看懂了。此时被陆羽用急救蛛网封住的这个伤口,就是刚刚被景虎一击贯穿的那个部位!景虎和凤仙在看到陆羽起身,衣服完好而神态如初,都会以为陆羽用邪眼伪造了自己被击中的瞬间,暂时骗过了两人。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被骗了,只不过时间要晚一些,而被骗的原因正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推测。陆羽猜测在自己受伤倒地之后,凤仙应该会全力进攻,而景虎的注意力也势必会被她吸引过去。在短暂的交锋中,两人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已经趴到在地上的陆羽,于是他可以从容并迅捷地完成喷射蛛网,修复装备和注射肾上腺素等一系列的动作,最后再忍着些微残留的疼痛,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对于陆羽来说,他要欺骗的主要对象是景虎。“邪眼”是足以决定胜负的绝招,就算用在穷途末路的逃亡时也意义非凡,怎么可能为了避免一个非致命伤就轻易消耗掉。他原本打算留着这招下去,一方面继续观察景虎以了解更多的信息,提高成功率,另一方面也要配合凤仙的行动,抓到最适合的时机。只是他没有想到,凤仙所采取的计划却是如此的完整有效,他的“邪眼”还不必出马,强如景虎却已经被逼走了。
在那以后陌生的凯撒出现了。陆羽等凤仙向他转述完战场发生的事情后,故意向他们二人说出了一句话。当时陆羽是这样说的,“若不是我拼命从景虎的攻击中存活下来,你们的计划也就不可能成功吧”。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句邀功或者说请求回报的话,而陆羽接下去说的也是向凯撒要求情报作为报酬。但是如果凯撒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机警,只要仔细一想就该能从这句看似顺理成章的话里注意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陆羽说的是“拼命从攻击中存活下来”,然而刚刚凤仙在描述战场时说的却是“使用邪眼伪造了被击中的假象”。这两者之间明显存在一个致命的矛盾,如果是凤仙所描述的那种情况,陆羽只不过是在一个适合的时间发动了一个适用的技能,但他本身既没有被击中也没有需要拼命挣扎的地方,用上“存活”这词都有些显得重了。
除非,他当时并没有使用邪眼这一技能。景虎的攻击实实在在地击中了他,只是在关键时刻,陆羽“拼命”地避开了要害部位,这样才勉强“存活”了下来。
(按理应该会有反应的凤仙只是开头出手试图阻止,后面却没有追来。看来要么是自己想明白了,要么就是被凯撒阻止了吧。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也有很大可能是发现了我故意给出的暗示,知道我还有使用“邪眼”的机会。)
全力奔走了近一分钟,在刺痛的碎风里,陆羽的头脑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可以说,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前的陆羽才是正常状态下的陆羽,他会留出以后战斗更需要的技能,会在语言中使出一些小动作试探对方的器量,借以更加了解对方。正是拜当时的陆羽所赐,此时的陆羽才能在保留着自己最大王牌的情况下去挑战强度可能超乎想象的“领主”级强敌,并且大致知道了“监察官凯撒的心思细密大概不在自己之下”这一情报。
而回想起来,陆羽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冲动冲出的家伙居然就是自己。在听懂凯撒计划的那一瞬间,所谓的保存实力,所谓的从长计议,这些都被陆羽一股脑儿扔到了身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启出了自己速度最快的模式,完全不计体力消耗地往那边赶,也没有考虑过就算筋疲力尽的自己到达了现场,究竟能帮上多少还是个疑问。
(呼……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羽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困惑于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改变。他的思考能力还未完全从激荡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想事情也是一段一段的,很不舒服。想到接下来可能要有的恶战,陆羽考虑过解除状态节省一点体力,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相当接近预测的地点了,与其因为保存体力而错过了救援的时机,还不如一冲到底,先到达附近可以观察形势了再说。
这个判断是他理性回归的标志。在过往的战斗中,支撑着陆羽取得胜利的往往不是他有多能打,技术有多精湛,而是这种近乎妖物的理性思维。
然后,在下一秒,正在这样想着的陆羽拐过了一个墙角,忽然顿住脚步。
残酷的一幕在他面前缓缓展开,陆羽呆立在原地,脸上表情精彩万分。
而他脑子里的那些刚刚复苏的理性神经。
再次一齐绷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