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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孟秋烦躁的走来走去,看着座位上老神神在的伯父不禁皱眉:“伯父,你身为叶氏族长,倒是说句话啊,这件事,侄子不方便出面,你总是有理由的吧?自古婚姻,哪个不讲究门当户对的?”
胡须全白的老人淡笑了一声,摇摇头道:“那姑娘有什么不好的,气质上佳,脾气够硬,胆子够大,配得上做我叶家的媳妇儿!真不知道你干什么这么反对人家,如果仅仅因为家世的话,人家说的也对啊,公孙楼主的弟子们不也大多是孤儿,你叫那些宁愿倾家荡产也想娶忆盈楼的姑娘做媳妇儿的人怎么想,叫公孙楼主她怎么想?”
叶孟秋叹了口气,道:“伯父,你不懂,这里头的文章大着呢,你要是真不愿意出面,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绝对不能叫我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娶这么一个祸水!”
老人一脸莫名其妙:“祸水?长得稍微好看些就祸水了?你这想法也未免太……”
叶孟秋看着伯父不赞同的眼神,心中哀叹之极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忽而一个侍女匆匆赶来,禀报道:“老庄主不好了,老夫人她晕过去了!”
老人连忙站起来,退了把愣住的叶孟秋:“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去看看你夫人!”
叶孟秋无奈只好跟着侍女离去。
到了夫人的院子里,却见她好好的端坐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你来了。”
叶孟秋皱眉:“不是说你晕过去了?”
叶夫人冷笑了一声:“我若不晕过去,哪里见得着人,哪里会知道我的儿子和阿云已经回来了?”
叶孟秋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怒视着叶夫人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叶云,她长得和薛棠那个祸水一模一样,你明明知道,你还敢把人往你儿子身边推,你是想害死他,害死全家吗?”
叶夫人却不理会他的怒气,只漠然道:“别给我扣这么大帽子,还有,棠姐姐不是你说的什么祸水,你又知道什么,就胡乱评价?”
叶孟秋怒极而笑:“我又知道什么?好,我们不说她,说说那个叶云,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朝一日她的容颜传入宫中,会引起什么样的祸事,当年发生在薛棠身上的事情,难道不会重演?到时候你的儿子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叶夫人冰冷的容颜有一丝轻微的动容,迟疑道:“可是,阿云她远在杭州,岂会这般容易被皇帝知道?”
“这世上,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叶孟秋见她似乎有一点儿动摇,便放软了语调,劝道,“夫人,你就听为夫一言,为英儿另择佳妇,为了藏剑山庄,为了我们的儿子,不能发生任何意外,不是吗?”
叶夫人长叹一声,摇头道:“晚了,你根本不了解你自己的儿子,不是我一开始就因为棠姐姐的缘故喜欢那孩子,而是英儿……他认准的人,认准的事,任谁去劝都不会发生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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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平康坊
“喝花酒,还是要去西边那家找安娘子,那小腰细的,啧啧啧……”
“算了吧,照我说,还是胡姬风流浪荡,而且不矫情,该做就做,从来不缠着人。”
“哧,你们两个没出息的,要知道平康坊里最红的姑娘是谁,那不是楼芊芊楼娘子吗,楼娘子这一笑,抵得过这平康坊里多少妓户……”
武聆泉醒过来的时候,耳边就全是这些污言秽语,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压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记得他昨天还和天策府的某个校尉吵了一架,然后出去散心,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生性清高,从来都是宁可在书本中消磨时光也不愿意出门和人“鬼混”的,至于平康坊这种红灯区,他别说来了,简直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所以一时间找不着方向也是可以理解的,可……
这群莫名其妙将他包围起来的羽林卫是怎么回事?
武聆泉表示他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为首那个看了他一眼,道:“没错,就是他,御史台侍御史武聆泉,来呀,把人给我抓起来,带回宫交圣上处置!”
武聆泉就这么被绑起来摔上马,一颠一颠的去了大明宫。
玄宗坐在龙椅上,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武聆泉,侧头对着身边的高力士道:“你说,是泉儿把十八郎带出宫的?”
高力士低眉顺眼道:“照守门禁军的口供,却是武御使无疑。”
玄宗招招手,示意那些禁军暂时放开被压得动弹不得的武聆泉,讶异道:“你带十八郎出宫做什么?”
武聆泉总算获得了说话的机会,脑子里却一片的胀痛,他不知高力士为何无端端“陷害”他带寿王出宫,但他的反应并不算慢,立即拜倒在地,一脸正色道:“圣上明鉴,臣奉旨监军跟随天策府将士去往吐蕃,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被小人陷害,醒来之时,居然身处陌生之地,臣与寿王虽名分上是表兄弟,私下却并无接触,还请圣上为臣做主!”
玄宗听他这么一番沉重的自陈,不禁皱眉不语。
奉旨监军?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好似对他而言,才发生一样?
“武御使,你不记得,自己被册封为御史台台院侍御史的事情了?”高力士问。
武聆泉更是一头雾水,气愤道:“高公公,武某敬你是三品大员,可你也不要胡编乱造,信口开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高力士眉毛一挑,亦不说话了。
玄宗道:“传寿王。”
“不必传了,妾带清儿过来了。”殿外,一抹高挑的,浅紫色身影缓缓步入,与上回阿云见到的朴素完全相反,这次的惠妃装扮的格外雍容,长袍上挑了略深的丝线绣了凤凰形状的暗纹,在灯光下明灭不定,衣襟袍角处缘以银色滚边,青丝高高盘起,挽以一根尺来长的金簪,尾部雕以凤喙,吐着一串长长的璎珞,衬得她本就冷艳的外貌愈加贵气令人不可逼视。
“娘子来了。”玄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温柔,他指着自己身边道,“娘子过来坐,朕恰好有一事,要问问清儿。”
寿王没有跟着母亲走上御阶,而是站在离武聆泉不远的地方,打量着他,不料被武聆泉不屑的“哼”了一声,遂撇撇嘴,收回了目光。
“清儿,泉儿说他没有带你出宫,那么,是谁这么大胆子,把你拐出去的?”玄宗问。
李瑁转身,像个乖乖孩子一样朝父母作揖后,道:“就是表哥带我出去的,不是很多人都瞧见了?”
武聆泉听他那句“表哥”就一阵阵的别扭,连忙道:“圣上,臣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玄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说,你们两个各执一词,朕该信谁呢?”
惠妃淡淡扫了跪在地上的武聆泉一眼,道:“孰是孰非,只需要找那些当值的禁军问问不就好了,泉儿,这件事情不过是件小事,你就是承认了,姑母也不会怪罪你,何必死不悔改?”
武聆泉却丝毫不领情,道:“娘娘这话错了,这天底下的事,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随便诬陷别人!”
惠妃被他这么一顶撞,蛾眉一凝,面上带了几分不悦,正待斥责于他,忽而被李瑁拉了下袖子,面色就缓和了几分:“清儿,怎么了?”
李瑁正色道:“这件事情,娘你不要怪表哥了,是我非要他带我出去的,终归,我是王爷,他也拗不过我的。”
惠妃眉皱的更紧,却不好当众斥责自己的亲儿子,只得瞪了武聆泉一眼,淡淡道:“虽然如此,可他毕竟是堂堂的命官,六品的御使,这般不懂事,岂能与你这孩子一并论之。”
武聆泉并不服气,还要说什么,玄宗忽然抬手,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既然十八郎没什么闪失,就不要再计较了,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都退出之后,玄宗的目光落到案几上一本奏折之上,那是一本密奏,由御史台呈上,上面记录着霍国公王毛仲自开元初年始非同寻常的调兵之事,不得不说,李林甫这本密奏上的非常及时,刚刚好,在高力士状告王毛仲以小儿封官不及三品之事怨望,惹的他雷霆大怒之后,及时到,若非深知高力士为人,他甚至怀疑自己身边这个心腹中的心腹,已然与李林甫相互勾结。
寿王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件大事,他本也懒得去管,可巧就巧在,那些刺杀寿王的刺客,居然被裴耀卿查出,是出自龙武禁军的,而王毛仲最后一次私自调兵,也在那一天。
作为一个帝王,玄宗的政治敏感性一下子被点醒,而且很自然的,就联系到了某些阴谋之中,这便是,他非要将武聆泉抓来的原因——如果惠妃的亲侄子都暗中投靠了太子或者王毛仲,意欲杀死寿王,那么东宫的势力,究竟大道了怎样的程度?
然而,事情的答案却远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记忆里的武聆泉,却惊恐的发现,那个从吐蕃归来的,气度自如,浑然若脱胎换骨的武聆泉,和现在的这个比起来,确实一点儿也不像从前的那个武聆泉。
而寿王……他很明显,是在说谎,说谎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害怕,还是,想要保护什么人?
“力士,今天晚上,寿王熟睡后,着暗卫带到昭阳宫见朕,记得,不要惊动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