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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和田县令的府上中间也就隔了一道长廊的门。
而如姨娘此时在府上后院屋内,听丫鬟通传说老爷回来了后,她立马从阴狠中出来,抹了抹脸,将头发整理了下,对着镜子,将花掉的妆容补上,随后抹掉唇脂,看起来整个人异样苍白凄楚了,才起身。
扶着丫鬟的手臂,冷冷地对她道,“该怎么说,可清楚了?”
丫鬟很是怵她,垂着头,低低地应着,“姨娘放心,奴婢,奴婢都记着。”
不多时,怒气冲冲的田县令到了门口。
而如姨娘早有准备,在看到一角熟悉的衣摆时,她便掐了下自己的腿,硬生生挤出来一滴眼泪,凄楚又委屈地微微仰着头,将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痕展露出来。
“老爷!”
如姨娘这一声唤的是百转千回的,她从前是青楼里的头牌,学的便都是些怎么取悦男人的本事。
她哭都是拿捏得好好的那种梨花带雨,哀嗔怨,如若是以往,田县令大概心窝子都给她掏出来了。
但他事先从衾嫆和小桃那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回来后,他先去将小厮和管家叫到跟前,严厉地询问了一番事情始末。
这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在府上的时候,好些丫鬟都是这样没了的。
甚至,死过人。
田县令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他看着哭得楚楚可怜却不肯说受了什么“委屈”的如姨娘,冷静地看着她哭。
直到她不安地抬起眸子,看着他。
他才道,“出什么事了。”
如姨娘觉着,老爷的态度实在是奇怪,但她转念却是想,一定是衾嫆,一定是她去找老爷告状了!
想着,她掐了下自己的丫鬟,后者疼得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咬咬唇,立马绘声绘色地将如姨娘交代的,衾嫆如何单方面虐打如姨娘的事说出来。
当然,如姨娘很聪明,没有隐去自己让人打了小桃这点,只是,她让丫鬟改成了听到小桃侮辱如姨娘是青楼妓子出身不如衾小姐高贵貌美,如姨娘一时气愤,才会忍不住动手打了人的。
但衾嫆却不由分说地差点杀了如姨娘……
“够了。”田县令冷漠地听完,胖胖的脸上一片讥诮地说着,“就算她无缘无故杀了你,你认为,我能替你做主么?”
在如姨娘惊愕的目光中,田县令又冷笑一声,“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县令,会为了你,不要头顶乌纱帽,得罪那样的大人物?”
说白了,如果如姨娘心中真的是为他着想,就不会这么颠倒黑白地上来就叫冤喊委屈,希望他替她做主。
如果她为他着想,就不该是这副怂恿他去和对方理论和拼命的嘴脸。
说到底,如姨娘自私自利,心里只想着她自己,根本没有想过他罢了。
其实这才是田县令最难过和清醒过来的一点吧。
他是实打实地喜爱如姨娘的,就好比刚刚,他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时,本能的,心揪着难受,要是往常,他早就抱着她心肝宝贝地哄一通,再去为她出头了。
可他已经在衾嫆那了解过事情经过了,又找过管家和小厮得知了一些从前他不上心就不过问的事。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娇媚可人的小妾,而是一个心狠手辣歹毒自私的毒妇。
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这么饶了她。
不说家宅难宁,往后若是被人告发,他迟早要因为这么个毒妇而被连累了前途性命。
是了,田县令自认也不是个多么好的丈夫,比起小妾,他更爱自己的前程。
美貌的小妾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可一旦没了前途,他将一无所有,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哪怕再爱色,都不敢乱来的原因。
听着田县令冷冷的语调,再看他无情的面容,如姨娘一颗心都沉入了湖底。
她错了。
她不该去挑衅衾嫆的,她怎么就那么大的脸,觉着眼前这个男人,会百依百顺到为了她,去得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大小姐以及王爷呢?
真的是太蠢了啊,如果她没有犯了嫉妒心,不去招惹衾嫆和小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这或许只是个开始罢了。
被衾嫆打,被老爷厌弃……
接下来呢?
如姨娘忽然就惶恐起来了,她推开丫鬟,抓着田县令的手,一下子跪下。
仰着面,这次是真情实感地哭起来,一点美感都没了。
“老爷,老爷你听我解释啊,老爷我,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太在意老爷了,我才会变成这样善妒又偏激的样子啊……老爷……”
她倒是聪明,知道田县令迟早是要知道她从前干的那些“好事”,便索性一股脑这么推到了是太在意丈夫,才行差踏错。
田县令不禁垂下眼眸,一眨不眨地瞪着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
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真心悔过。
但除了害怕和可怜,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想起,临走前,衾嫆似笑非笑地对他说的那句——
“或许你该好好查查你那位姨娘,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条人命,包括你之前的妻妾子嗣。”
最末那一句,叫田县令当时震惊无比,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如姨娘会做那样歹毒的事情。
但当一面镜子被打破了一角后,完美便开始卸下了伪装,有了缺口。
一切便都变得不那么难以置信起来。
他想到这,不禁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皮。
他想到自己那个木讷早亡的妻子,再想到之前死的一个小妾,还有府里如今愈发谨小慎微的小妾们……
但最终,他还是不可抑制自己的激动,想到了自己多年无子的事实上来。
府上只有原配留下的一个姐儿……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以为是自己命里无子,还总是为此犯愁和遗憾。但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住哭泣的如姨娘——
他心底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好像有了一个方向。
“如儿——我只问你一句。”
好一阵,田县令才惨白着脸,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地开口,在如姨娘抽噎着抬头望着他时,他死死地咬着唇,道。
“你有没有,害过我的孩儿?”
一句话,叫原本抽噎的如姨娘,浑身一阵,瞳孔一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