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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将人带回额尔古是父汗允许的,人在狱中死亡,你又不在场,哪里阻止得了?父汗要是责罚你,那是不是要连同他的一起责罚?你有责任,那他也有责任。”
时雍话音未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又揉揉鼻子,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乌日苏,无奈一叹。
“你看我都病成这样了,想帮也没有气力。大王兄还是按律办事吧。”
她说得客气,拒绝也明显。
乌日苏看着她满是病态的面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措地道:“那你好生歇着,我走了。”
“大王兄慢走。”时雍又揉蹭几下鼻子,慢慢倚在床头。
不过片刻,塔娜便带来了饭菜。
香味飘入鼻子,时雍眼睛不由一亮,这是按南晏的做法做出来的肉菜,她坐直了身子。
“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塔娜好笑地看着她,“公主平常也常吃这些,从没有夸过。”
是吗?时雍拿起筷子尝了一下,朝她轻笑:“许是饿了。”
塔娜道:“可不么?公主睡了一整日,晌午饭也没吃。婢子又不敢来叫您。”
时雍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抬眼看她一下,“吃晌午不敢来叫,死了人,你胆子倒又大了。怎么,难不成你急匆匆赶来,怀疑我是凶手?”
她说得轻描淡写,塔娜听了却有点委屈,“冤枉啊,公主,婢子一瞧那头出了事,吓得跟兔子一样,分明就是担心公主安危”
噗!时雍被她急切的样子逗笑了。
“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公主惯会取笑婢子。”
时雍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米饭,突然抬头,“无为先生没事吧?”
塔娜一怔,想了想说道:“婢子没有注意到,没有听人说起,想来是没事的。幸得大皇子把他们分开看押,要不然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时雍嗯了一声,没有再细问什么,默默吃完东西,等恩和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叮嘱她们两个。
“我身子有点不爽利,晚上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睡觉。”
恩和看了塔娜一眼,语速极快地道:“那褚老来给公主送药呢?”
时雍想到褚道子,突然有点头痛,“敲门便是。师父大人是万万不敢拒之门外的。”
恩和松口气,“晓得了。”
她学的这句话学得很像时雍,塔娜和时雍都笑了起来。
褚道子就是这时来敲门的,带着一身夜雨和湿漉漉的雾气,整个人冷淡得不像一个活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时雍主仆三人的话,默默地将他亲自调好的药递到时雍面前。
“吃。”
之所以用“吃”,不用“喝”,是因为褚道子的药和寻常中药的清汤寡水不一样,碗里是浓稠的药剂,得用勺子才能吃得下去。
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是,一口喝完和一口一口细品不是同一种煎熬。
时雍吃了三个多月的褚道子专有臭药,闻到药味都难受,刚刚吃下的东西差点翻出来。
“师父,我刚吃饱,等会儿再用可好?”
“不行。”褚道子不冷不热,语气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吃饱进药,冷热合宜,正是最佳时候。吃吧。”
时雍大白眼珠子翻上去,苦着脸看他片刻,无奈低叹,一勺子一勺子吃下去。
这两日的药尤其苦,她怀疑褚道子是故意整她,只因她把自己弄生病。
“好了。”时雍吃完最后一口,“呕”一声,差点吐出来,塔娜赶紧给她一颗蜜糖。
“公主,压一压。”
时雍梗脖子,将蜜糖含在嘴里,审视着褚道子。
他千方百计救活的半山突然死了,时雍以为他多少会说些什么。哪知道,褚道子黑袍一拂,转身就走了。
“褚老真可怕!”
恩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地道。
塔娜瞪她一眼,收拾好房间,又送来热水伺候时雍洗漱,等一切妥当,这才领着恩和离去。
终于剩下自己一个人。
时雍叹口气,闩好房门走到窗边。
雨还没停,但是风小了一些,再听那嘀嗒声,便添了些温柔。
时雍生病有点畏寒,给自己肩膀上披了件厚氅子,将窗户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特地将插销拔起,还不放心地推了推,见窗子松动,这才回到床上,一动不动地趴好。
一盏孤灯微微闪烁,风雨纷纷,闲愁又至。
“唉!”
时雍侧着脸,看着灯想赵胤。
刨除那个黑灯瞎火的晚上鸡飞狗跳的短暂相处,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在一起了。
去玉堂庵前,她以为自己就快成为封建时代的已婚妇人,过上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甚至都规划好了要凭一己之力,改变时代妇女的家庭地位,谁料竟是这般分别
死在诏狱前,时雍怀疑自己拿的是炮灰女配的剧本,到如今,突然觉得自己拿的是女主剧本了。毕竟只有女主才会有这么多磨难和际遇,等千锤百炼之后,好不容易可以过几天好日子,要么转折了,要么大结局了。
衰!
眼里的孤灯渐渐出现幻影。
时雍眼皮打架,再次昏沉沉睡过去。
“咳——咳——”
不知睡了多久,时雍喉头发痒,干痒难耐。
“咳水塔娜”
半睡半醒间,时雍迷糊糊糊的声音如同梦呓,很快就有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扶坐起来,温热的水也很快凑到了嘴边。
时雍以为自己在做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刚想躺下去,就又有一张绢子伸过来为她擦嘴。
不是塔娜!
时雍猛地惊醒,睁开眼睛。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那盏她看着入睡的孤灯早已熄灭,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要不是时雍胆子大,能生生被他吓死。
“大人”
低低唤出这个称呼,时雍心脏狂烈的跳动着,几乎就要从喉头蹦出来。
“你怎么来了?”
赵胤看一眼那扇松动的窗,弯腰摸摸她的额头,顺势坐下来,“不是阿拾叫我来的?”
时雍故意生病回到额尔古城,就是因为在猎场那种重兵防守的地方,要与赵胤见面实在不易,不得已采用的下策。不过,赵胤会不会来,有没有风险,她却没有万全的把握。
如今看到他活生生坐在面前,时雍才发现后背睡得汗湿,不由微微生寒。
还有,后怕。
“大人这样来,安全吗?”
赵胤沉吟一下,“想必不太安全。”
时雍皱眉,又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那你还来做什么?”
“阿拾生病,我怎能不来?”
在得到时雍生病的消息时,所有人都认为此中有诈,劝他谨慎,不可轻易过来,以防落入敌人的陷阱。而且,阿拾只是生一场病而已,她自己就是大夫,身边还有褚道子这样的当世高人,根本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赵胤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来。
“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是要闯一闯的。”
时雍心里一暖,慢慢偎上去,仰头看他,低低地道:“其实我已好了许多。”
女子刚刚沐浴后的身子落入怀里,玉肌香软,触手滑腻,赵胤喟叹一声,“你怎么这么傻?”
这是知道她的用意了么?
大都督果然还是大都督,看她从未走眼。
时雍噗一声轻笑,又忍不住喉头发痒咳嗽,“大人刀山火海都不怕,我还怕区区风寒吗?”
哼!赵胤不悦地低哼,低头看着胳膊里柔若无骨的女子,长发娇软软地耷拉下来,纤弱的身子一片滚烫,贴在身上像个火炉似的,又抬起手背在她额上贴了贴,心疼地道:“我带你走。再不要吃这些苦头。”
“大人。”时雍直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你可知道半山先生死了?”
“嗯。”赵胤打量着这间屋子,“死得其所。”
“可我觉得个中有异。”
时雍把从塔娜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赵胤,又说了乌日苏来请她验尸的事情。
“等我明日验过尸,大抵就能窥得一二了。”
赵胤低头看她,迟疑一下,“你不是不肯去验?”
“谁说的?”时雍轻咳着,莞尔一笑,“我不是不肯,是要等他们三顾茅庐。”
半山和无为师徒之争,干系南晏奸细一事,乌日苏都觉得这事是烫手山芋,想请她来验尸,她又怎会轻易就将自己搭上去?
“乌日苏请我,我不肯。若是巴图来叫,我自然就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