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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远到现在仍是飘飘然,懵懂懂。
观音来了,赐了他袈裟,还为他解了围,将他“灾星临世、妖孽重生”的话转嫁到那只“蛤蟆精”的身上,还说这蛤蟆精本就是灾星所化这些诡异的巧妙,再加上时雍先头的种种作为,想让他不怀疑此事与时雍有关都难。
可是,任由老和尚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时雍是怎么做到让观音菩萨显灵的。
毕竟菩萨会凌空翻飞,不是作假,而是他亲眼所见的呀。
与觉远的懵懂不同,时雍看着那袈裟不免有点忌妒。
这锦襕袈裟也太精巧了吧?老和尚那么讨厌,怎么配得上?
她准备袈裟,本是为了做障眼法之用,掩护娴衣在众目睽睽下无声无息地离去,但没有想到用这么好的袈裟呀?是谁搞来的,又是从哪里搞来的?
这回下血本了。
觉远硬着头皮披上袈裟,在众僧和民众的恭喜声中,麻木着脸,眼风四处追寻时雍。
奈何,时雍并不看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他。
毕竟这时候的时雍有了一个比他更响亮的名字——观音座下转世灵童。
人们追逐着她,又是作揖又是行拜礼,恨不能把她拖到自家屋子里去点拨点拨自己一家开运发财健康长寿。
时雍让侍卫将人拦在外面,匆匆去到外庭的医棚。
吹再多牛逼都有吹破的一天,但是把疫症治好,却是终生管用的。
她走在路上,背后尾随着一大帮人。有人开始猜测她的身份,人群里又有“好心人”特地告之。
“这便是明光郡主。”
“那个妖孽”
“休得胡言乱语!明光郡主可是观音座下灵童转世,下凡历劫来的”
“怪不得郡主可死而复生。”
“怪不得郡主做派与众不同。”
“怪不得郡主医术了得。”
“武术也了得。”
“人品更是了得。世人这般编排她辱骂她,她还不计前嫌地炼药救人”
“这就是活菩萨呀!”
时雍听不到背后那些议论,但是可以想象因为人群里带节奏的人,全是她安排的,毕竟大多数的人都有从众心里,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就算有人会心生疑惑,也会因为害怕自己的想法与旁人不同,不敢轻易出口,尤其是得罪“菩萨”的事,更不敢轻易开。
“好啦,好啦!”
医棚那边,一个身着医士袍的男子脚步快得仿佛要飞起来。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时雍面前,回头指着医棚
“药丸服下,又按郡主所嘱,令他们服下大量温水,这才两刻钟工夫不到,服药者都说心里舒坦了。我观其舌苔,由厚转薄,津液复生。再切其脉,缓和濡软,正是病邪渐退之兆呀,这简直就是灵丹妙药了!”
服药的几个人,本就是轻症。在大量温水的润燥下,配合药丸的治疗,病情有明显好转,这本就是时雍做出来给人的示范,听罢不算意外,但仍是谦虚地道:
“多找几个医士,再仔细诊治为妥。”
“是。”医士满脸喜色,“当务之际,此药应大力配入各地医馆,方能使疫情转向”
时雍点点头,“我会禀报朝廷,筹备药物,加大力度炼制药丸。”
只是,要大量应用于疫症还须一些时日。
不为别的,而是药材本身就是名贵且稀有之物,她也是吩咐十天干寻遍京师而来,下一步,她要做的是找到替代或是更有效的方法。无论如何,先解了燃眉之急就好
时雍在医士的带领下,进入医棚亲自看了看几个服药的轻症患者,在他们感恩戴德的道谢声里,慢慢地退出来,又受到了民众的磕头大礼。
“灵童救命!”
“郡主活菩萨,救救我们吧。”
“我家孩子那日贪玩出去,便染上疫症,如今尚未好转,请活菩萨赐药”
药就那么多,人人都想要。
相比别人的苦痛,人们更在意的是自家人的苦痛。
看到越围越多的人群,听到那些哀求声,时雍在中间寸步难行,这才发现,自己预料了全局,想到了整个“大片”的方方面面,却忽略了最后的人性。
当潮水退去,为了“观音灵药”,那些患病的人,或是家里有患者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实际上,他们的举动比时雍料想的更为疯狂,大有不给药,就不让走的意思。尤其有些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你既然是“灵童”,那药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吗?为什么就给几个人服用?
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亲眼见到有人吃了“灵药”被治愈后,人们便完全疯狂了。
以情相挟,这是时雍见过的最为撕心裂肺的“围堵”。
她和几个侍卫被围在中间,劝说无效,解释无用,又不能当真对普通百姓动手,一时间竟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当优先享用灵药,谁都不肯让步
“明日,你不要来求爷。”
兵荒马乱间,时雍突然想到赵胤昨夜临走前说的话,还有那张欠揍的,就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求他一样的俊脸,突然气不到一处来。
“白执。”
白执就在她的旁边,闻言低低道:“属下在。”
时雍问:“你能出去吗?”
白执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能。”
时雍暗自咬了咬牙槽,“去找赵胤。”
白执侧目,脸上写满了疑惑。
时雍恨声说道:“你就告诉他,我求他。为我善后。”
白执低低哦了一声,眼帘微微垂下,“爷说了,若是郡主相求,就说爷不肯。”
什么?
时雍听着四面八面转来的哀求和嘈杂,被一双双炽热的目光盯着,整个人都快要气得炸毛了。对付贱人她有千百种办法,唯独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有点无力。而且,她现在的精力,就想用到药物的研制上,实在是不想花费时间来应对这些人情世故。
“不过,爷又说了。”
就在时雍心如死灰的时候,白执又在她耳旁说了一句。
“要是郡主肯亲自去求她,他或可相帮。”
亲自去求他?
时雍懂了,那狗男人不就是想看她笑话,想看她在他面前示弱服软么?
哼!
“好呀,我求他。”
时雍冷哼一声,突然提起一口气,抬起双手按了按,示意人群噤声。
“大家先冷静一下。冷静冷静。我有话说。”
众人看她这般,渐渐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她,好像怕她飞走了似的。
时雍微笑:“列位有所不知,炼药极费心神和药材,我闭门炼了数日,也只得这些,你们若不放我离去,我也没办法再炼救人了呀?”
人群发出失望的声音。
随即有人吼。
“哪有只炼这点的道理,我不信。”
“你不是灵童吗?难道你不会法术?”
“郡主,求求你了,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吧”
又一轮的求药开始了。
哀求,渴望
一双双悲伤的眼睛。
时雍有点不忍直视,说道:“确有一些盈余,被我存在大都督那里了,这便去取来。眼下寺中病众极多,余药如何分配,自有大都督做主。不过大家放心,我会加紧炼药,确保所有病人都能用上”
有了这句话,人群终于松散了一些,时雍在白执等人的护卫下狼狈地冲出了人群,疾速冲入赵胤的房间,推门而入。
“赵胤!”
赵胤正慵懒地坐在书案前,抬笔写着什么,抬眼看她,眉梢微扬。
“怎不敲门?”
时雍深吸一口气,退回两步,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又返身关好,将后背抵在门板上。
“侯爷,外间闹起来了,大家都想抢药,你赶紧帮帮忙。”
赵胤慢条斯理地放好狼毫,蹙眉看着她帷帽歪斜,气喘吁吁的样子,轻哼一声。
“仙童这是打哪座仙山得道而来,为何如此狼狈?”
时雍咬牙,“明知故问。”
赵胤微微眯起眼,“仙童此言,本座不解。”
时雍大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拉着个脸瞪他,“别装了,大尾巴狼。大都督你运筹帷幄,决断千里,我用的那些又全是你的人,哪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不是都算准了,我会来求你么?我来了。求了。你怎么办吧。”
赵胤被她蛮横的样子气笑了。
“你这是求人的模样?”
时雍道:“那依侯爷的意思,我要如何求才对?”
赵胤朝她抬抬手,示意她坐到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