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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皇帝知道季衡心思,季衡心里只是将两人当成君臣关系,所以,他不愿意自己跟前显露他立下功劳,以免会让自己觉得,他是个挟恩人。6zz
皇帝不知道季衡为什么时时都要如此谨慎,不由心里有些憋闷,又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痛,他握着季衡手,没有直接应他那句问话,而是说道,“朕会一直记得你舍身护朕事情。”
季衡略微诧异,已经一丝不苟地回答道,“那是微臣本分。”
皇帝看季衡是不会说什么心里话,他想听季衡心里话,却又没有办法逼迫他,只好无奈地心里叹了口气,道,“表哥大约要十月、十一月才回。”
目光又转到季衡脸上,他知道季衡同赵致礼私交不错,这让他心里略有些吃味,嘴上也说,“怎么问起他来。”
季衡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而且也听出了皇帝话里深意,他怕心思深沉爱多琢磨皇帝乱想,认为自己和赵致礼之间有什么过深交往,而皇帝都是忌讳臣子们过度结交,就赶紧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是微臣想着他回来时候,微臣父亲也就该回来了,近母亲一直想着这事,所以我也就问一问了。”
皇帝似乎是松了口气,又说,“季大人是朕之肱骨,又是你父亲,朕是十分信任,所以才让他江南处理吴王之乱后续事宜,但是却让他和家人分离,朕心里也很不安了。”
季衡知道皇帝很善说场面话,就道,“父亲心里,一定认为为皇上办事应当鞠躬瘁死而后已,这对他,定然是好差事,他心里不知多高兴呢,这是皇上您信任他啊。”
季衡这句话带着很多诚意,让皇帝笑了笑,他现愁着,不知道是该让季衡和自己十分亲昵,还是希望他能和自己有点距离。
皇帝心里矛盾,又心里叹了口气。
好现朝中事务繁多,他纵有万般儿女情长,也是要压下去。
林敏外带兵多年,是文武全才,自从召他回京后,皇帝让他为自己办了几件事情后,就对他十分信赖,让他和季衡一起从禁军中选拔人才,组成皇帝亲卫,而且还暗地里招募了死士,编成黑骑卫,做不能见光一些事情。
皇帝现还不能掌管内库,组建黑骑卫银钱全由季衡筹措,皇帝便让季衡将这一份账本定期拿给他看。
皇帝知道这些银钱全是季衡母亲给季衡经营产业所得,季衡全都拿了出来,不由一边心里感念季衡好,一边又有些羞愧,而且认为现要紧还是亲政,能够自己掌握内库。
杨钦治被掉包这件案子,查来查去,只查出关诏狱里果真是假杨钦治,真杨钦治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杭州时,就已经被掉包了。
杨钦治因从小体弱,养得比女孩儿还要深,见过他人很少,所以将他掉包,保存下吴王一脉血脉,大约是易事,吴王当初说不得就是这么想。
皇帝因杨钦治之事十分气怒,受迁怒是吴王府臣属和奴才们,本来这些人只是被流放就行了,后来却又杀了不少。
杨钦济被处斩这一天,京城里很多人都去看了,监斩是刘阁老刘则鸣,还有刑部侍郎贝洪默,担心有人劫持法场,禁军统领林仪亲自带兵一路押送。
季衡那一天一大早就进宫了,他知道杨钦济是这一天被处斩,本意是想去看看,但皇帝宣他早早入宫。
皇帝一大早起来就处理政事,将内阁票拟所有奏折都再仔细看了,而且还会自己写上批复,写批复前,会和季衡商量一二。
季衡说话做事都十分谨慎,特别是和皇帝商量政事时候。
早上进宫时,雾气淡淡地绕着宫城,很,天上就开始下雨了。
皇帝和季衡待勤政殿温暖正殿西暖阁里,倒没发现外面下雨了。
宋太傅午时前会来给皇帝讲一阵课,他不得不感叹皇帝好学,一切时间都抓住做事,这让宋太傅十分感动,所以心。
宋太傅身上带着一层水气,皇帝对他赐坐后,就问,“老师,您衣裳怎么湿了。”
宋太傅起身躬身回答,“外面下雨了。”
季衡走到窗户处去看了看外面,发现果真是下雨了,不过雨很小。
皇帝便唤了张和生进来,张和生是荷叶儿大名,现皇帝掌权了,他身份也高了起来,连皇帝都直接叫他大名了。
“你带老师去擦干衣裳,让人端姜茶来给老师驱寒。”
宋太傅赶紧谢了恩。
宋太傅讲了半个时辰课,也就告退离开,皇帝又赶紧让用宫轿送他出宫门,以免他淋雨。
皇帝对宋太傅体恤和优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而早早就向着皇帝为皇帝谋权季家、林家、徐家,现都是十分风光,皇帝手段虽狠,却是对着敌人,对着自己人,也是完全不吝好。
京里有些人私底下传言吴王及吴王世子虽然下葬了,又被盗尸,之后朝廷虽然追查了此事,但也只将此事归结到吴王余党所为,没查出所以然来,就草草结案了,其中因由,是那尸是皇帝让人盗,而且尸首是被扔到乱葬岗子上去了,有些人甚至将此事传言得有鼻子有眼,说谁谁乱葬岗子上还看到了穿着王爷服饰尸首,或者是看到了吴王阴魂乱葬岗子上不散。
总而言之,就是皇帝虽小,心却够狠。
这震慑效果让朝廷中大部分臣子不敢轻举妄动,而且皇帝势力几乎是瞬间就壮大了,本来他就是正统,现大家看到了他能力,自然都赶紧扑了上去想讨他欢心,于是,从吴王事情落幕,朝中一边商讨皇帝大婚之事,一边就商讨皇帝亲政之事。
宋太傅离开之后,季衡就站窗前看外面小雨,这窗户只有很小一块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天空灰色,整个宫城都像被笼罩这灰色里,让人觉得压抑。
皇帝没有叫他,走到了他身边来:“看什么?”
季衡要躬身行礼回答,皇帝伸手按住了他肩膀,让他不要动,季衡笑了笑,小声说:“看外面雨。”
皇帝也从那小小玻璃处往外面看了,看了之后就要拉着季衡出门,走到门口,又赶紧让张和生给拿了季衡披风来,让他披上后,两人才出了正殿大门。
勤政殿正殿立高高台阶之上,前面是一片小广场,一直往前通向宣政殿,站勤政殿前丹墀之上,可以看到这被烟雨迷蒙住宫城,巍峨高耸宣政殿,远处,还有宫里大宏伟太极殿,殿宇雄浑,城墙巍峨,角楼高耸。
这是整个大雍巍峨而恢弘地方。
皇帝从张和生手里接过伞,撑两人头顶要带着季衡往前走,季衡愣了一下,道:“皇上,让微臣来撑伞吧。”
皇帝一笑,握着伞挡开了季衡要来拿伞手:“你比朕矮这么多,要怎么撑。”
季衡也笑了笑:“还是可以。”
皇帝没把伞给他,就自己撑着带着他走下台阶,季衡没问皇帝想去哪里,只是被他拉着往前走。
张和廷带着另外几个太监,又有侍卫跟上,不远不近地跟两人身后。
皇帝没说话,只是紧紧拽着季衡手,走下台阶,穿过烟雨走过小广场,又绕过了宣政殿,一直往外面走去,季衡有些惊讶了:“皇上,咱们去哪里?”
雨稍稍大了一点,皇帝怕季衡淋湿,就伸手搂住了他肩膀,让他靠自己身上,说,“你跟着朕就好。”
季衡不好再问,皇帝带着他,一直上了东南角城墙角楼,高耸城墙上,角楼有五层之高,皇帝将伞扔下,拉着季衡爬上角楼楼梯,角楼修建得巍峨而精致,飞檐斗拱,雕龙画凤,一直上了顶楼,皇帝拉着季衡站到了窗户边上去,从这里看出去,宽阔护城河绕着,再向远处,是京城一层层向外展现鳞次栉比房屋,房屋这初冬雨里,静静地安详着。
跟着皇帝和季衡而来宫人侍卫们,检查了楼上没有危险后,就退到了下面一层去。
皇帝和季衡两人站那里,他突然从季衡身后抱住了他肩膀,两人身高正好,他比季衡高了大半个头,这样搂着他,嗅着季衡身上带着淡淡湿气体香,他欢喜又克制着。
季衡想回头看一眼皇帝,但是动不了,就只得任由皇帝这么抱着他。
皇帝说道:“君卿,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得很远。”
季衡点点头:“嗯,是啊。”
皇帝又说:“这是朕江山,虽然朕还没有握稳,但是,有一天,她会完完全全朕手里。”
皇帝声音里带着浩浩情怀和激昂斗志,能够效忠一个这样君主,自然是十分幸运,季衡恭敬地道:“是,皇上是天下之主。”
皇帝笑了一下,他将嘴唇季衡发丝上贴了贴,季衡感觉不到他这动情逾矩,皇帝继续说:“朕拥有了她,就得好好待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朕得将这话记心里。这是父皇留给朕江山,朕得好好地治理。”
季衡说,“天下能有皇上这样明君,是百姓之福。”
皇帝声音放柔了,“你总说这些话逗朕开心。”
季衡看着外面灰蒙蒙天空,道,“这是微臣肺腑之言。”
皇帝将季衡身子突然转了过来,手按住他肩膀,眼睛看着他眼睛,季衡眼睛很黑,他深深地望着他,“君卿,你能一直陪伴朕左右,一起治理这天下吗。”
季衡心里惊讶,又受宠若惊,赶紧要下跪,但是被皇帝紧紧拉住了,他说道,“微臣定然鞠躬瘁,万死不辞。”
皇帝伸手将他拉向自己,紧紧抱住了他,季衡没敢挣动,他听到皇帝低声说,“这时候,是行刑时候了。”
看来皇帝也是记着这件事。
看来皇帝也并不是无心,要处斩一个从没有见过人,那只是奏折上一个名字,但是要处斩一个相处了大半年人,总归心里感受不同。
季衡似乎确是听到了午时三刻钟声,眼前出现杨钦济无数次他面前那倔强又不逊神情。
他心沉了一下,要陪伴皇帝,是要见惯这样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