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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闯营的三营突然吵了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只见两人推着一少年出来。那少年身子瘦小,脾气倒挺大,被那两人推搡,也不甘落下风,也是一番拳打脚踢。
显然,正是赛时迁、林白和黑煞三人演的戏码。
见黑煞踢得正经,赛时迁便嘀咕一声,“嘿,你这脚法太在行,流民哪有这等功夫,快快收起来。”
黑煞一听,赶紧收住武功,撒起泼来。
“你这小儿,胡说些什么?那狗朝廷分明是鱼肉百姓,哪来得什么新法,分田分粮?!”骂人者便是林白,林白那嘴巴,骂人不再话下。
黑煞也趁机作乱,大声叫嚷,“谁说不是?!听说开封这两天便在做着。我城里的大表哥前日已分得粮食,今天再去领了地契,开春就能耕作了,那开封的将军说了,这第一年可收税。”
黑煞这一叫嚷,围观的人就更多了,而且纷纷议论起来:
“啊?开封分地了?”
“真有这事儿?我出来的时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可不是嘛。要是开封分粮分地,我们还至于跑出来嘛?”
“哎,这可不一定,我也听别的营说了,说这两天出现不少逃兵,都想回开封呢。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
看到场面可是骚乱起来,赛时迁来个火上浇油,“你这小儿,妖言惑众,看老子不收拾你。”说着,正要打下去,被旁边的人拦住。
“这位兄弟,你看他这身子,怪单薄的,你这一拳下去,可还有性命?”
“就是,小兄弟,你就不要再说了。官府哪有这般好心?”
“谁说没有?是我亲耳听到的,刚才不少人都往开封奔去了,说是今天分田地。我这要走,却不想碰上这两个野汉,不让人走便罢了,还打人!”黑煞假装可怜兮兮道,让一向孤高冷傲,杀人无形的黑煞做这事儿,真是为难他了,林白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这小儿,还敢造谣!你说这开封城开仓放粮,你为何还这般瘦不拉几?!我看你八成是被狗官差赶出来的!”赛时迁瞄见分管营地的长官过来,又故意大声训斥道。
“我们在这半月,也没见要打仗,这军粮早就吃完了,你问兄弟们,这几天哪有一顿是有粥的?都是些米汤,能不瘦吗?!”黑煞也不弄清情况,讶嘴就说了一通,说完这句,果然场面一下静了下来。
赛时迁等人心想,这下完了,说错了话,要穿帮了。赶紧就踹了黑煞一脚,“你这厮,是不是饿晕了?胡说些什么?!”
黑煞知道可能要露陷了,也忍着赛时迁那一脚。
不料当赛时迁再想来第二脚的时候,却又被刚才那人拦住了,“大兄弟!可别打了,小兄弟说的没错啊!虽说前几日闯王让全军大吃大喝,但是我听说这就是送行饭啊,吃跑了要上路的。想必管爷见这小兄弟身子瘦弱,不让他战场,也就没给他那份口粮。怪不得他说喝的是米汤,那些不上战场的都喝米汤呢。”
“哥哥你说的这是我们最后一餐?”赛时迁对身边那兄弟道。
“怪不得,当日我去领饭,那厨子对我们说,能吃肉地都要冲在最前面。活下来的命好,活不下来的便做了炮灰了。不过是让人踩着尸体爬上开封城墙罢了。”林白突然来个添油加醋。
众人一听,纷纷错愕。
“要这样,我们还拼命干啥?”
“小兄弟,若你说的是实情,我这便跟你回去。老子不干了,到哪不是为了混口饭?我听说开封那青龙将军人不错,不像那福王。如今又听说这般事儿,想必是真的。否则,那开封城的百姓为何每人逃出城,反而这些天竟是赶回开封的人?!”一个壮汉厉声道。
“可不是!当初跟了闯王是为一口饭,说好的有衣同穿,有饭同食,谁想到头来打下的都让那些力大势强的人分了。如若开封真分田地给百姓,我就是豁出老命也要为儿女谋一份田地!”
众人的情绪逐渐被渲染,场面越来越失控。
黑煞趁机起哄,“投开封,分粮田,投开封,分粮田……”
刚开始众人还有所顾虑,不敢附和,可随着这情绪越发高涨,这附和声便从无到有,逐渐提高。
果然,这众人的呐喊声终于将那管营吸引过来了,原本还以为是士兵自己耍玩,不料越听越不对劲。两个管营匆匆跑了过来。
“大家别吵了,管营过来了,可别让这小子害了大伙!”赛时迁赶紧提醒道,对黑煞眨了眨眼睛。
大家一听,都渐渐安静下来了,但是躺在地上的黑煞却更加发飙了,不依不饶,一直在那呼喊。
“怎么回事儿?!”
“让开!怎么回事儿?!”
管营拨开人群闯了进去,看到黑煞一个瘦弱少年躺在地上,以为是赛时迁和林白两人欺负了小兵,便怒喝道。
幸得赛时迁和林白两人都稍加易装,又经过刚才一番打闹,脸上冒着汗,那两个管营一时也没认得出来,但是却仔细打扮着赛时迁。
林白还好,最担心的是赛时迁,毕竟是侠盗,这几乎是江湖皆知的,稍有点走江湖阅历的人都知道。
看着管营打量着赛时迁,担心被认出来,黑煞急中生智,抓起一把土就朝赛时迁脸上扔去。赛时迁手一抹,尘土和着赛时迁脸上的汗水,顿时给他弄出个大花脸。
“你……!”赛时迁知情,便指着黑煞假装骂道。
“你这小厮!还敢造次!”林白也不含糊,赶紧配合他们两人演起来,说着,便要踹下去。
“住手!到底怎么回事?”管营大喝一声,重新打量着黑煞,“你这小孩儿,人不大,脾气倒不小!说,你为何打他?!”
“快说!”另一个管营附和道。
“谁叫他欺负我?!”黑煞拧气道。
“谁欺负你了?分明是你在军营里造谣生事,我们才要教训你一番。”赛时迁趁机说道。
“造什么谣?”管营问道。
“这小厮说开封实行什么新法,这几天分田分粮,好多人都逃回去了。他正要逃,被我两撞见,挑了出来,谁知他死活不认,反而鼓动大伙投靠开封!老子看不过去,这才打了他。众兄弟可全都看见,可以替我们作证!”赛时迁叫道,这哪是伸冤啊,这分明是强调新法啊!
黑煞边听,心里边发笑!
“可是真的?!”另一名管营指着周围的人问。
周围的人不敢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管营便知道此事不假。一把将黑煞揪起来,“你这小厮,还以为你方才受了欺负,不曾想你人小鬼大,净说胡话,看我不把你带到闯王面前好好训斥一番!带走!”那管营对另一名管营说道,显然,他的官略大。
那小管营揪起黑煞就往李自成的军营里拽。
“说你不信,你大姑就是让人稍话给你,让你回城领田地的!好心全当驴肝肺了!”不料黑煞临走时对赛时迁大吼一声。
赛时迁便知黑煞这是给自己下台阶,好打进军营内部。
“你小子休得再说,再说我拔了你的牙!”那管营怒喝道。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黑煞便更加闹腾起来,便走边大喊:“投开封,分粮田……”
本来营与营之间是封锁的,被黑煞这么一喊,几乎所有营地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那管营又拖着他穿行在各营地之间赶往李自成的军帐,只盼得早些到了好收拾一番,也不曾想是黑煞故意闹出的动静。本来难以渗透的消息,顷刻就传遍了闯军大营。
待到李自成大营。那两管营便吃了刘宗敏两个大嘴巴。毕竟刘宗敏可不是一般人,虽然一时看不出黑煞是否是探子,但是让一个小孩儿在大营里这番闹腾,传出这样的消息,定是要拿两名管营是问的。
两管营被训斥,不敢还口,只是将情况禀告完毕,便低着头站在一旁。
“我怎么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李自成看着黑煞嘀咕道。闯王就是闯王,这看人的眼光就非同一般。
“闯王,看他模样,不过是个逃难的,想必是我们行军过程中混进来的。”虎子道,“但看他虽身子瘦肉却又一番傲骨,想我少年时的模样。”毕竟是习武之人,还是能稍稍感觉到黑煞作为一名杀手无法掩盖的气场的。
“拉出去,斩了!”刘宗敏左右打量了黑煞一番,不加思索,便下令道。
“刘贤弟,你怎的比我张老西还冷血呢?人人都说我吃小孩儿,我也不曾吃过,你倒好,这柔弱的孩子你不救也就罢了,二话不说,便要斩了。可比我狠多了。”张献忠吃惊地对刘宗敏道。
“大敌当前,攻城在即,此人却在军中造谣,不是奸细便是叛徒,不斩留着何用?!”刘宗敏反问道。
张献忠等人都无言以对。
李自成踱了几步,也不多问黑煞半句,只是说道,“先关起来,明日攻城带上,若是奸细或叛徒,能在我闯军中如此大呼小叫之人,想必是个厉害角色,必定是青龙的得力干将。到时用他压一压青龙也不是不行。”
“闯王高明!”刘宗敏终于赞道。其实他刚才便是抛砖引玉,让李自成展露大将之风。
众人一听,果然对李自成赞叹不已。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好生照看,别让他跑了,若是他再敢胡言乱语,就用布将他嘴巴塞起来!”虎子下令道。
两名闯兵便进来将黑煞押走,出门前,黑煞冷笑一声,这一笑,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