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 (三)

梧叶晓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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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阿哥又想,老九对这个樱儿颇似有意,听说是差了人要到她家提亲。5但是万万没想到老十四也差不多同时差了人去。

    眼见着两人要撞到一起,没想到老十四又出怪招,找了镶黄旗管事,让安排樱儿参选、甚至还要抬樱儿的旗籍。因为按照规矩,参选秀女的姑娘,家里是不能自行婚配的。

    兄弟两人同时看上一个女子,要起争执,这可是皇族里禁忌的事,自己本意是从旁暗中督促,不让事态发展到兄弟失和的地步。没想到每次见樱儿,自己总会产生一些不同的感觉。直到这次无意中撞破她的心事,才知道她根本不把权势利益放在心上。

    她的自述不禁想起来自己的额娘和童年,自懂事以来,自己就明白皇族内也有高低贵贱,额娘没有显赫的身世背景,自己在各个方面都须比别人多下十倍的功夫,凭着自己的努力,近年来终于得到皇阿玛赞赏,朝中亲贵大臣也慢慢靠向自己,兄弟中也慢慢有人追随,额娘在后宫的低位也逐渐稳固......

    如今遇到的这个小小姑娘,当日一句“气概不问男女,谋略不分贵贱”好似猛然断喝出了自己的心声一样......她与自己同病相怜,但她看似柔弱的身上却又一股子坚定的信念和百折不挠的斗志。这一点气势比她那匪夷所思的智慧更能让他佩服和心动。

    唉,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子,自己肯定会开始笼络......

    过了许久,八阿哥才省悟到马车已经在街口停留了很久了,回过神来,对赶车的李福升道,“走吧。”

    一低头,却摸到了绑住伤口的那条手帕。拆下手帕,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细细牙痕,嘴角沁出一丝笑意,心中升起一股柔情。

    这时一阵冷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噤,八阿哥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起来,怎么今晚自己像个一见钟情的毛头小子般的胡思乱想,无奈地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

    话说回康熙43年,四贝勒胤禛的嫡子弘晖八岁上夭折,福晋天天哭的死去活来,三个月了还是神情恍惚。

    四贝勒的老爸倒是着实厚加抚慰一番,其中最重要的实际行动,就是这一年秀女大挑,给四贝勒指了一个秀女,钮钴禄家的文秀。

    这个做法从今天的角度看似有点缺德和不近人情,但是细想而来却又合情合理。夹答列伤没有了孩子,趁着年轻再多找几个女人加紧生,否则下一次选秀要到三年之后。

    四贝勒对女人一向不上心,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是个工作狂。他做事认真仔细,办事能力又是超强的,所以老爸对他一直是很满意。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府上风水不佳,孩子生一个死一个......没办法,只能数量上取胜,多给他塞几个女人,那是最CostEffective(性价比高)。

    去年指了一个秀女给他,可到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不对胃口?得了,继续塞吧,不过让他自己去挑,用今天的广告语说,“多重选择,总有一款适合你。”

    秀女大挑是三年一次,参选的多是上三旗亲贵家的女子。这些女子的家世门第都不错,可惜从小养在深闺,多少养的有些呆头呆脑的、谨小慎微的,而且身体都是弱不禁风,别说多多生孩子,就是多活上几年都困难。

    反正今年内务府选秀,参选的范围扩大了不少,门第略差的人家养的女子生命力会更强些,也说不定老四会有看上的。

    这天,四贝勒觐见,老爸照例有差事派给他。

    四贝勒领命刚要跪安,老爸心血来潮,“四阿哥,你过两天又要出去办差了,这一差怕是要两三个月吧?”

    “皇阿玛说的是。”

    “唔,今年的秀女正式选拔还要再过几天,错过了又是一年......这样,”

    “梁九功,”

    “奴才在,”

    “你陪四贝勒去看看,先去挑选一下。”

    “谢皇阿玛恩典,可是儿子万万不敢违反祖制......”

    “你先去看着,告诉给梁九功,朕再斟酌斟酌,合适的话就指给你,今年不是大选年,这也不算违了祖制。”

    “儿子遵命。”

    ......

    四贝勒一路走来,自己正在准备出外办差,选女人实在不是时候。可有了口谕,少不得硬着头皮跟着梁九功向秀女所而去。

    他对女人本没什么兴趣,老爸倒是不遗余力地横一个竖一个地往他府里塞。都是些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子。有的还只会哭,有的见了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让他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下午,太阳高照,四贝勒一向怕热,更想早早结束这个苦差,出门前还有一堆事情要准备。

    秀女所寂静无声,四贝勒不耐烦地用手帕擦着汗,想找个阴凉处避避日头。

    转头一看,离开秀女所不远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有一个穿蓝袍子(秀女的制服)的秀女,正在打坐,那个姿势又不像是打坐,看着十分古怪,她的双手在缓缓的移动,似乎是有着节拍的,却不像太极,也不似舞蹈,微风轻拂她的秀发,她恬淡的脸上,挂着一丝安宁的微笑,让人感到说不出的畅快愉悦。

    注视了一会儿,四贝勒才醒悟到站在太阳底下有好一阵子了,于是转头向跟着自己的贴身侍从道,“苏培盛,去问一下前面这个秀女,在打的是什么坐,她是哪一家的。”

    转身请梁公公一起走向廊子下避日头去了。

    苏培盛答应着去了,不多一会儿奔回来道,“那个姑娘的旗藉是镶黄旗钮钴禄氏,是凌柱家的养女,也算府里文秀格格的妹子,却是姓钱,本家是镶黄旗的汉军旗下。她不是在打坐,是练的天竺瑜伽。”

    四贝勒有些讶异,自己信佛(喇嘛教,属于藏传佛教)也时常的打坐,但是天竺瑜伽却只是在书上见过记载,如今一个小秀女做起来,倒也不俗。“苏培盛,恍惚听福晋提起过,文秀家有个姑娘,去年骑马受过伤,文秀还回家探望过的?”

    “回爷的话,就是她,刚才奴才听得她是凌柱家的,就问了,她说去年的确骑马受过伤。”

    四贝勒不再问,转身向梁九功道,

    “梁公公,就是她了,烦请公公代为禀告皇阿玛。告辞了。”

    带着苏培盛径自出宫。

    须知四贝勒办事精细谨慎,先选秀女虽说是天大的恩典,却也是逾矩,所以他根本不会大肆挑选以落人口实,而且历来好多秀女都是有人预订了去处的,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无从调查。

    自己府上已经有一个凌柱家的格格,去年老爸给指的,家世上也不会太离谱。还有既然是养女,应该也没什么大的来历背景,似乎也并没有听福晋和文秀提起过有什么人家预定了的。再看这个秀女回答倒也不蠢,得了,就是她了。

    ......

    樱儿入宫参选前,她娘抱着她哭了很久。

    因为她娘知道,进宫就等于是入狱。她家又没有本事让樱儿飞黄腾达,甚至连给樱儿打点各处的银子都没有。而且依着樱儿的刁蛮野性,进宫去等于是送死。

    樱儿反而劝慰了很久,说自己一定收敛起性子等待出宫的那一天。她娘又哭道,等到放出宫也要等到她二十几岁,那时只能给人做小了,还要受另外一茬罪。樱儿无言以对(她又不能说已经通好了八阿哥的路子),于是宽慰说她也未必会被选上,而且正因为没什么门路,一定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当差,那就慢慢找机会再说。

    樱儿还和阿嫦约定,一旦她入宫后,会设法让几位阿哥们遣人帮忙将书信传到医馆。

    阿嫦对于“选秀”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说有什么事会请阿哥们照应的,不过不知道这些阿哥们会不会贵人多忘事。及至樱儿告诉她,阿哥们已经应允找机会放她出宫,不禁转忧为喜,连连夸她心思细密,在这里找到一道护身符。又说樱儿有机会去了解一下人类非物质性文化遗产,也是段了不起的经历。

    入宫后大半个月,樱儿及其他待选秀女们都是在向教引嬷嬷们学规矩。

    这宫里的规矩实在多,也累人,不过樱儿想着这是已经失传的人类非物质性文化遗产,且是第一手资料,故也学得兴致勃勃,认认真真。

    嬷嬷们原本就受过八阿哥的关照,今见她学得认真仔细,且言语谦恭,又聪明过人,很多东西一点就透,所以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樱儿自打进宫后,四人帮似乎杳无音讯,她见嬷嬷们对她照顾有加,知道必定是他们打点过,不露面肯定是因为这宫里规矩多,不甚方便。所以她自己也是处处小心,唯恐出了一丝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