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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三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跟当众抽大老爷的脸差不多。
大老爷给气的几乎双目一瞪背过气去,“你,你个……你住口?”
大老爷想骂季小三混账犊子,话到口边强忍了下去。
他俩一个七品一个八品,半斤八两,却到底存在上下尊卑,官大一级压死人,大老爷要是对季小三出口成脏,那就是辱骂上官,季小三完全可以真的给他两耳光再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住口,他还没说完呢,怎好住口?!季小三两片嘴皮子动的更快了,根本就不给大老爷再说话的机会,拔高音量拖长了调子道:“大老爷哎,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要是真心想救你那宝贝儿子,穆老爷子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终会为你所感动的吧!
若是穆老爷子一直不松口,怨不得别人,只因为你诚心不够呗!反倒是我们蒋大人的立场很尴尬,你分明知道他与苏娘子的关系,被穆老爷子所不喜,还生生逼着他为你儿子放下身段去求穆老爷子,你怎么就不顾及我们大人的脸面和身份,为我们大人着想一二?
哼,在下很怀疑,你有故意折辱我们蒋大人的嫌疑!
还有件事,我是为你好今儿才当面挑出来,我很怀疑你的智商哎,你知不知道你搓磨我们蒋大人的同时,其实是在耽误你自己儿子的性命呐!
你儿子要是呜呼哀哉了,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侩子手……”
这老东西,自己的儿子生病,却舍不下脸面,反倒逼着他家爷去做难堪的事情,真是不将唾沫吐到他脸上,就不知道是个麻子!
就给了季小三这么眨眼的功夫,他那张嘴跟机关枪似得,好一通连扫带喷,歪说斜骂,直把大老爷气的面色紫涨全身发抖,中风似的伸着肥胖的粗短手指着季小三,“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三,住口!”蒋项墨沉喝了季小三一声,转首对大老爷道:“项墨这就去给穆老爷子赔礼道歉,大伯父还是快些去看看大哥吧!”
这个畜生,竟是连训也不训一下那个混账渣子,分明是故意纵容于他的,说不得就是他有意指使挑唆的……
果然是逆子贼心,畜生心性,大老爷怒恨的瞪着蒋项墨,肥硕的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全身的肉跟跳舞似的剧烈弹跳。
蒋项墨说完垂着眼睑大步往苏晗家大门走去。
季小三大喷了一通,将大老爷霉了一通,那个神清气爽,趾高气扬,他觑着他家爷的冷脸也不惧怕,嘻嘻哈哈的跟在后面,跟刚才拿出七品官威大骂蒋大老爷的人完全变了个样儿。
一旁的甘果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季小三,心中有了一番感触。
怨不得蒋二爷将季小三当成心腹,与季小三对蒋二爷的维护追随之心相比,他的确相差甚远。
季小三是发自内心,仿佛能跟在蒋二爷身边就是一种荣幸和自豪,而他跟在蒋二爷身边却是为了建功立业,最终成为像蒋二爷那样的雄伟男子。
又思及季小三的七品武将官阶,竟然可以不将蒋侯府的大老爷放在眼里,骂起人来那个威风抖擞,甘果不由的一阵眼热,他暗自握紧拳头,更坚定了好好表现的决心。
蒋项墨在苏晗家的大门处顿了一顿才让季小三上前敲门。
花草给开的门,倒是没怎么对着蒋项墨摆脸色,却是告知他老爷子正在睡午觉,不到晚上饭点应该是醒不了。
这是老爷子午休的习惯,不睡则已,睡起来昏天暗地。
花草站在门口没有走开,她等着蒋项墨转身出去好关门,可蒋项墨却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抬脚进了院子,季小三和甘果急忙跟在后面进来。
季小三知道了苏晗与蒋项墨之间的关系后,对花草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虽不至于像对噜噜和苏晗那般谄媚,却是每次见了花草都笑脸相迎,姐姐长姐姐短的,那个嘴甜。
甘果更是进了门就将一双眼睛钉在了花草身上,几次吭吭唧唧的想与花草搭讪,花草都不予理会,乐的季小三在一旁挤眉弄眼。
花草冲季小三冷哼了一声,对蒋项墨道:“蒋二爷请自便。”
蒋项墨也不是一回两回的过来了,可怜开始还被人当个让人敬畏的钦差大人,次数一久,又成了邻居,花草便将他当成了普普通通的串门人一般,连招待都免了,更别说上一盏茶水。
花草丢下三人,径自去伺候苏晗给柏明湛回信,蒋项墨也不在意,抬脚往子熙房里去。
子熙正呼呼大睡,可能是嫌闷热,榻上绣着各色奇怪动物图案的帐子是挽起来的,榻旁边趴睡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苏晗给子熙选的贴身小厮加玩伴。
这孩子小名叫菜团,是林嫂子的本家侄子,面上看着憨实敦厚,内心也灵巧内秀,很懂得照看子熙。
他本来是坐在榻边的脚蹬上给子熙打扇子的,毕竟年纪还小,酷暑犯困,迷迷瞪瞪的自己也睡着了,连屋里进来个人也不知道。
子熙屋里也没放冰,菜团身上穿的是规规矩矩的棉绢短襟打扮,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子熙身上穿的也是棉绢,却是露胳膊露腿的简易小背心和齐膝裤衩。
这是苏晗画了样式,让花草给做的,她和子熙各有两套,本来苏晗要花草送给针线铺子定做,花草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这是贴身的小衣,子熙少爷是个孩子倒也罢了,娘子的贴身衣物万万不能经别人的手,这丫头便点灯熬油的自己亲自给苏晗娘俩赶了出来,好在花草对针线活还很擅长。
即便穿的这般清凉,子熙还是热的四脚朝天,肚皮外露,红扑扑的脸蛋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
红润如玉的脸蛋,清秀精致的眉眼,白生生如莲藕似的胳膊腿儿,还有翻着可爱的肚脐因为呼吸一起一伏的小肚皮……子熙呼呼的躺在那里,如个玉娃娃般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蒋项墨看着这样的子熙,只觉得坚冷闷钝的心也柔软了起来,他轻笑了一声就要转身出去,却见子熙的小胳膊内侧趴了一只蚊子,肚皮已经吸的鼓涨还舍不得从子熙身上离开。
蒋项墨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只蚊子,快到那蚊子感觉到风速却根本来不及飞走。
子熙的胳膊已经鼓起了一个小红包,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不舒服,闭着眼睛边睡边用另一只小手使劲的抓挠,蒋项墨见状,弯下身子轻轻的给他挠了起来,子熙顿时舒服了,吧唧了下小嘴,翻了个身子又呼呼大睡了起来。
蒋项墨发觉子熙的脖颈处也是汗津津的,不由蹙眉看了眼趴在榻边睡的正香的菜团,弯腰将地上的蒲扇拾在手中,坐在子熙的身旁给小家伙打起扇子来。
他哪里干过这种精细活,手劲又大,两扇子下去,子熙的梦里就刮起了龙卷风,第四扇子落下去,子熙不禁打了个哆嗦,抱着膀子咕噜坐了起来,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的蒋项墨不由的怔住了。
他那不能相认的爹竟然亲自给他打扇子,难道是在做美梦?
子熙学着他娘经常对花草姨姨做的动作,挪了下身子,伸手在蒋项墨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他双目瞪着蒋项墨。
蒋项墨挑眉,这小家伙怎么回事,一醒来就掐人,手劲还不小。
子熙见蒋项墨并没有痛叫起来,不由咕哝道:“果然是在做梦,还是梦里的爹爹好……”
咕咚一声,小家伙往后一仰又睡了过去。
蒋项墨哑然失笑,什么梦里的爹爹好,这小子睡迷糊了吧!
他轻轻揉了揉子熙的头,放缓了手里的劲儿,边望着子熙的睡颜,边摇着扇子,心中却是禁不住回味大伯父今日的话。
成家立业,绵延子嗣,他不禁轻嗤了一声,他多少猜出了大伯父的居心,可他很庆幸那女人没有留下子嗣,有她那样品性的人为母,那孩子还真让人期待不起来。
幸好他与那女人成亲的时日尚短,又因那女人在新婚的第一夜妒意横生,无端让他房里两个伺候的婢子血溅喜房,他一怒之下去了书房。
他本意是勒一勒那女人的性子,让她懂得既然为蒋家妇就要贤惠识大体,可那女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不可理喻,让人难以容忍。于是,一连三个月他都宿在书房,两人分房而居,并没有圆房,直到有一天那女人竟然买通了厨房的婆子给他吃了一碗……
蒋项墨想到这里不由面色赤涨,鬓角的青筋突跳,那女人用那种方式逼他圆了房,他也想既然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便试着包容她的各种缺点,与她过下去,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第二日就对祖母下了毒手……
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全是苏晗那原身的错处,已经渐渐淡去的厌恶和恨意又重新回到了蒋项墨的心中,反而愈发的清晰难以原谅起来,那把怒火在心中烧的难受,蒋项墨霍的放下手中的扇子,踏步走了出去,往苏晗住的西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