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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国似乎早已忘却了还有这个皇子,以至于他一呆就是将近二十年。在这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周遭都是鄙夷和仇视的目光,真是难以想象他这么多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四皇子不必伤感,宁舒郡主深爱着四殿下,一定会为你的将来考虑。”锦瑟柔和的声音听在敖澈耳中放佛仙乐,已经好久没有人顾及他的想法,并柔声安慰他了!
这样柔声细语的关怀让敖澈大为感到,他竟有些难以自控地上前一步,伸出的手想抓住锦瑟手,却还是在锦瑟惊讶的眼光中犹豫地落下,硬生生地转成了作揖的姿势:“多谢!”
他的嘴里满是苦涩。
自己是没有前途的质子,哪里有资格娶心爱的女人呢?再则,她早已嫁作她人妇。
敖澈的眼眸与他的名字一般,清澈见地,里面弥漫着身不由己的痛苦,半晌,敖澈拱手勉强地道:“告退。”
离去时的脚步有些粘连,与来时的散乱不同,他竟然有深深的不舍,她是第一个明白他,肯来安慰开解他的人,他永远忘不了白家的那个午后,她准确无误地从他的琴声里听见了属于他心底的哀伤和没落。
锦瑟看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背影,深深地长叹一声,便扶着翠竹的手准备去太妃宫中寻宁舒郡主。
哪知刚走几步,就见穿着猩红斗篷的宁舒郡主站在抄手游廊的花门前呆呆发愣,身上落满了洁白的雪花,显然是站在这里多时了。
“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呢?”锦瑟迎面走上前纳闷地道。
宁舒郡主勉强一笑,“刚才有只不知名的鸟飞过,看着她的羽毛颜色倒是新鲜,放佛从未见过,便贪看住了,姐姐这是才进宫吗?快来宁舒的寝殿里暖暖身子。”
说着,亲热地拉着锦瑟的手,一路进了翠华阁。
这是太妃赐给宁舒郡主待嫁的地方。
宁舒郡主上次的婚事虽然是出自隆庆帝的授意,但毕竟还是庄康太妃下的懿旨,她对于宁舒郡主婚后的遭遇深表愧疚,这才在她这次大婚时,毫不吝惜地赐了她不少嫁妆,并吩咐宫人将以前咸宜公主出嫁前的闺房收拾出来腾给了宁舒郡主居住,以示恩宠。
一进暖阁内,锦瑟目光就被案上堆着的如小山般的嫁妆所吸引,她本以为宁舒与敖澈的婚事会私底下进行,但看了这样的排场,隆庆帝似乎要大办,这倒是脱离了她最先的预想。
宁舒郡主脱下了大髦,指着那堆莹然生光的玉器玛瑙笑道:“这些都是各宫的妃子并昌乐公主送来的,那边的那些则是太妃命人送来的。”
“果真郡主招人疼!”锦瑟将披风递与翠竹,微笑地落座。
宁舒郡主长叹一声:“宁舒能有今日,皆是托了姐姐的福,还不知道今生今世如何报答!”
锦瑟看着地龙里红红的炭火,微笑道:“自家姐妹,还说这样的客气话?”
“总而言之,姐姐的恩情,宁舒不会忘记,必当报答!”宁舒郡主说的郑重,想来是想起了她被李崇峻欺辱的往事,当时连她的家人也在皇权的威逼下对她冷漠视之,只有锦瑟施以援手,暗中为她出谋划策,巧使计谋救她脱离了苦海。
锦瑟其实并不愿多管闲事,但看着宁舒一片痴情,心就软了,此刻掏出帕子对泫然欲泣的宁舒郡主道:“这不是都过来了吗,别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我听夫君说,燕国的使臣就要进临安城了,彼时你便能开开心心的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说起敖澈,不知为何,宁舒郡主居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举动让锦瑟十分惊讶,她不是喜欢敖澈的吗?为何还是如此不开心?
宁舒郡主勉强一笑,“不聊这些,姐姐,我给你看样稀奇的事物!”
说着吩咐宫女从妆台下上锁的立柜中找出了一个紫檀木锦盒,精湛的雕花技术预示着这盒子里装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甚为珍贵。
果真,宁舒郡主十分小心地沐过手,这才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一枚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檀木盒子。
锦瑟十分好奇,什么东西能让久处富贵之家的宁舒郡主珍而重之?
只见宁舒小心翼翼地用手裹着帕子,从锦盒里拿出一枚通身温润的玉簪。
锦瑟有些惊讶,不过是枚普通的簪子罢了,虽然看质地是非常珍贵的羊脂玉打造而成,但这种东西在民间是个稀罕物,在皇室恐怕就是司空见惯了,为何宁舒郡主如此宝贝它?
宁舒郡主的贴身宫女绿萤似乎看出了锦瑟眼神中的疑问,笑着说道:“夫人恐怕不知道,这簪子大有玄机!”
这下连翠竹也好奇地抻着脖子往宁舒郡主手中的簪子上看。
宁舒郡主微笑道:“这是太妃赐给宁舒的合和簪,据说是先帝当年从普陀山为先皇后求来的宝物,先皇后一直膝下无子,为此身为忧虑,那年先帝出游,便在普陀山拜佛,请求了远大师指点,大师便将这簪子开了光赠与先帝,先帝兴高采烈地带回宫,为先皇后佩戴在发间,哪知令人惊奇的是,先皇后不到一月就怀上了龙嗣,并一举得男,便是现在的圣上,所以这枚簪子取名‘阴阳和合’之意。”
锦瑟哑然失笑,如果说是先皇后的遗物,确实珍贵,不过要说这其中的玄机嘛,倒是有些虚无缥缈。先皇后多年无子,光草药就吃了不少,恐怕是药石之功,并非这簪子有什么奇效。
哪知绿萤笑道:“夫人一定是不信,奴婢开始也不信,心想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可是后面庄康太妃、徐太妃,不少妃嫔只要带过这簪子,必然会怀上孩子,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居然有这样的事!”这次锦瑟真的惊讶了,翠竹更是像听天书一般瞧着那簪子。
宁舒郡主将她握在手里,笑道:“姐姐可别不信邪。”
锦瑟打趣道:“这么瞧来,太妃是真的疼你,连这步都打算好了呢!”
宁舒郡主哈哈一笑,刚想说什么,就见门外跑来一名太监,禀告说昌乐公主并王美人、莲美人等人从神龙殿那边过来,要瞧瞧郡主。
“姐姐,你坐,我去门口接下公主她们。”昌乐公主在上次整李崇峻的计谋里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宁舒自是十分感激,锦瑟本想一同前去,却被宁舒客气地按回座位,她自己则带着绿萤快步出了暖阁。
翠竹见宁舒等人走后,笑着问道:“主子你说这簪子真的这么神奇吗?”
锦瑟微笑不语。
翠竹还想再问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外女音的尖叫声,锦瑟吃了一惊,霍然起身,那声音明明就是宁舒郡主传来的!
锦瑟快步想出去,却被翠竹拉住,“主子危险,还是让奴婢先出去探探。”
确实,在宫禁之地能让宁舒郡主如此尖叫,恐怕一定是什么惊天大事,难道是有刺客?还是敖澈出了什么事?
翠竹神色凝重地走了出去,锦瑟则焦虑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走着,等待消息。
半晌,既不见宁舒郡主回来,连翠竹也没了踪影。
锦瑟顿时感觉今日之事有些不对,思附间,觉得还是早些离去为妙,刚推开房门,门外雪花飞扬,就见宁舒郡主挽着昌乐公主的胳膊,并王美人等宫嫔有说有笑地进了暖阁。
“你。?”锦瑟不可置信地望着安然无恙的宁舒郡主,自己刚才明明听到她的尖叫声,难道自己听错了?
宁舒郡主讶然道:“姐姐这是要出去?翠竹哪里去了?”
“翠竹出去寻郡主了,郡主难道没瞧见她吗?”锦瑟蹙着眉道。
昌乐公主并那些妃嫔一脸茫然地道:“适才有人出门吗?”
“没有啊!”
“咱们不是一直站在门外闲聊来着?”
诸人众口一词,到让锦瑟万分狐疑起来,那翠竹是去哪了?刚才又是谁在模仿宁舒郡主的声音?他特意竟翠竹引出去又是何意?
宁舒郡主笑道:“怕是这小妮子有跑到哪去偷闲了,姐姐不要理她,来,咱们坐!”
说着招呼昌乐公主等人坐下喝茶吃点心。
王美人抿嘴笑道:“点心不着急吃,我们是想来瞧瞧郡主那枚簪子的!”
“怎么,妹妹想借来戴几天?”莲美人忙着打趣隆庆帝的这个新宠,昌乐公主听了也只是微笑不语。
锦瑟心乱如麻,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翠竹一定是出事了!她哪里还有心情跟这些人谈笑,当下起身推辞道:“家中有要事,锦瑟便不相陪了,如有怠慢,请公主并诸位美人见谅。”
昌乐公主见锦瑟似乎心中有事,便也不强留,倒是王美人不怀好意地笑道:“感情是烦我们吗?我们刚来,郡夫人便要去了!”
锦瑟也不跟她口角,福了一福,转身匆匆便走,宁舒郡主拿起大髦,跑过去招呼道:“外面雪大,姐姐穿件衣服再走。”
正在这时,王美人突然眼皮一跳,看着檀木盒子惊讶道:“里面的簪子呢!”
锦瑟本想推辞掉宁舒郡主的大髦,可听见王美人这么叫喊起来,心中一惊,脚步便顿在门口,宁舒郡主刚把大髦披在她身上,此刻也惊讶地回头,却见自己放进檀木盒的合和簪不翼而飞。
正在这时,只听嘎巴儿一声,玉簪从锦瑟身前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几段。
昌乐公主和王美人等全都霍然起身,大惊失色,宁舒郡主和锦瑟也是一愣,屋里瞬间静极了,半晌,只听宁舒郡主委屈地道:“我好心借姐姐品鉴先皇后的遗物,姐姐为何要将它偷走?”“什么?”锦瑟脑袋嗡的一下炸开,像是没听懂一样,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