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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军区医院。
手术室外站了好几个人,陈眠、周旭尧、秦彦堔、小伍以及另外几个穿着训练服的男人,一群男人的神色倒是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有陈眠,她手里还沾着血,整个人木纳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眼睛红的像兔子,盯着手术室门上的字体呆滞状。
秦桑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发现她一直在颤抖,那微末的情绪,泄露了她的慌张。
“别担心,他没事。”
陈眠抿着唇,轻轻地颔首,声音沙哑道,“我知道。”
秦彦堔早已经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叨念了,他中枪的部位不是要害,失血量不多,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要挨些疼,问题不大。
但是陈眠控制不住,他昏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第一次那么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秦桑是一接到周旭尧的电话便赶了过来,来不及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眠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血,精神恍惚了一下,事实上,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结束,她都是懵的,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那枪声。
直到那一刻,陈眠才确定韩维其实真的是一个疯子,长期生存成为一个影子,久而久之性格的分裂让他变得扭曲了。
他的游戏规则,竟然是比速度,他手里的枪对着陈眠,而温绍庭的枪对着他,如果温绍庭的速度比他慢,中枪的人就是她。
可是那根本就不可能,即使温绍庭再快,韩维的速度也不至于慢到温绍庭扣下枪他也毫无动作。所以陈眠怎么都受伤。
韩维的目的很简单,他的未婚妻成了植物人,温绍庭也必须承受相同的痛,感受那种痛失最爱的恼恨
陈眠站在夜风里,双眼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条,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便格外的敏感,那些树叶的沙沙声被无线的放大,她毛骨悚然。
陈眠不知道韩维的子弹会从哪一个角度射来,无措地站在,听见温绍庭说:“别怕,站着别动。”
两道枪声响起的瞬间,那种恐惧瞬间侵蚀了她神经。
害怕是人的本能。当人恐惧的时候,身体回失去行动力,陈眠屏住了呼吸,整个大脑都放空了,然后忽然就被抱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里,一个旋转,栽倒了在地上,有点疼,身上压着一个人。
熟悉的气息,有闷哼的声音,接下来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温绍庭低沉得令人心安的声音,“绵绵,没事了。”
她确实没事,但是他中枪了,替她挡下了那一枪
陈眠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透了她单薄的衣服,聪明如她眼眶瞬间就湿了,“温绍庭”
“别怕,没事。”他的声音很虚弱。
陈眠喉咙哽着,“你怎么样了?”
“没事别哭”话刚落,他便重重压在了她的身上。
“温绍庭!”
男人没有了回应,她双手被绑着,无法拥抱他,只能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很快的,有强烈的光照了过来,紧接着就是脚步声。看见秦彦堔的那一刻,终于放声大哭着喊他救人。
温绍庭睁开眼就看到床边一头黑色青丝下女人的脸,她趴在床边,眉头紧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完好的她,思维缓了好一会儿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韩维开枪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已经往她身上扑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能有事。
幸好,他来得及。
麻醉的药效过去,中枪的位置真真实实的疼,他动了动,原本趴着的人马上就醒了过来。
看到已经醒过来的温绍庭。陈眠急急忙忙的问,“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慌乱的神色一点也不想平日那个冷静的女人,在她迈出步伐之前,温绍庭的手掌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别走。”
“那你疼吗?不行,我还是要叫医生过来看看!”陈眠低着头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说着,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温绍庭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倒在身上。
猝不及防的动作,陈眠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压了下去,听到他重重的呼吸,陈眠慌忙地爬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压着你的伤口了?你拉我做什么!”
温绍庭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大掌一扣,下一刻,便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唇,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好好的,你慌什么,恩?”
陈眠看着他,鼻子酸酸的,忽然就红了眼圈,声音低哑道,“温绍庭,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她看着那一滩血,而他昏迷过去,那种感觉,用言词无法描述,只觉得整可心脏都是疼的,生生被撕开了一般,她真怕他死了。
温绍庭的眉头动了动,对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声音低沉温柔,“对不起,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着他温存的语调,陈眠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无声低落,砸中了他的脸,凉凉的。
看着她的眼泪,感觉被中弹还要疼,“怎么就哭了?”
陈眠胡乱地摸眼泪,却发现怎么都抹不完,索性放弃了,捂着脸,低声抽噎着。
温绍庭手里拿着纸巾帮陈眠擦眼泪,动作温柔,眼神宠溺无奈,“在哭眼睛都要肿了。”
见哄不住,他索性不哄了,扔掉纸巾,搂着她便吻了去。
劫后余生一般的感觉,陈眠需要他这样真切的感受,于是便回应了他。忘记了哭,只有他真实的温度。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是秦彦堔和周旭尧。
忍不住揶揄道,“咳咳!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需要继续吗?。”
陈眠听到声音,耳根一热,忙推开了温绍庭,脸上浮着粉色,眼睛不敢抬,“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头也不回逃一般地冲出了病房。
看着她逃走的背影,温绍庭淡淡地瞥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周旭尧噙着笑。语含讽刺,“看来韩维真不行,这一枪下去,你还有力气调戏女人。”
温绍庭凉凉地睨着他们,秦彦堔被他那眼神扫得后脊背一凉,充当眼瞎耳聋,杵在一旁,“咳咳!老二我们这不是担心你么?”
他不会告诉他,他们两人在门外其实犹豫了好一会儿在决定进来的,他怕再不进来,会出现一些限制画面,然后温绍庭这个身上负伤的人需要重新进手术室。
真的是,受伤了都不知节制。
温绍庭不咸不淡地道,“韩维呢?”
“被关着。”周旭尧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正要坐下来,刚好就是陈眠刚坐的位置,椅子上还铺着陈眠的衣服,他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被温绍庭冷冷地喝住,“坐沙发那边去。”
周旭尧弯着腰,蹙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坐这里碍着你了?”
“靠得太近了,烦。”
“”特么的他这一脸的嫌弃算怎么回事?
秦彦堔憋不住笑了一声,拍了拍周旭尧的肩膀,“这里是陈眠的专属位置,你凑什么热闹!”
周旭尧:“”有病!
周旭尧也不跟这个伤患计较,老老实实地跟秦彦堔做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去,翘着腿。
“韩维是英国国籍,他家族那边的人已经安排律师过来,准备将他带回英国了。”
这种想要干涉本身就不容易,再者,温绍庭也算是非法持有枪支,不适合大肆宣扬,只能私底下解决,如此一来,韩维这个事情可以说是要吃闷亏了。
温绍庭波澜不惊地道,“他要滚回了英国,也可以不用管了。”
“就这样放过他了?”
“他的家族把他带走,他想要回来都很难。”
韩维若继续留在这边,没准他们那个家族的一些黑历史都要被曝光了,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发生?所以,韩维被带回去,要么是被囚禁,要么就是被抹杀,没有其他选择。
就像当年韩维的那个大哥,当年那些试图劫狱救人的一些忠心部下,三番四次的动作,最后无疾而终,就是被这个家族私下给解决了,在他们眼里,被抓住的人,就是一枚棋子,没有安排人射杀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还会救人。
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韩维,竟然还能为一个女人而疯狂至此,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秦彦堔剥了一个橘子吃。“我还以为你也好把韩维给分尸了才会解恨,啧,你是没看见陈眠哭的那样子,她以后会有心理阴影吧?”
温绍庭拧眉,“她哭得很厉害?”昏迷之后的事情他不清楚。
周旭尧也插了一句,“嗯,哭得惊天动地,我们当时还以为你死了。”
“”
温绍庭受伤,原本是瞒着老太太,结果还是被秦彦堔这个大嘴巴给说漏嘴了。
老太太坐在床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抹到了温绍庭的身上,“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受伤了还瞒着我?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几年前,温绍庭重伤,老太太被瞒着,后来他好了才知道,温绍庭就答应她,以后若是真的再受伤,他不会隐瞒伤情,结果现在还是隐瞒了。
“这些小伤而已。”
“中枪还是小伤?那是不是要被中炸弹才是重伤?!”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
温绍庭倒是医生不吭,反而是一旁看着的陈眠舍不得,“老太太,他还受着伤呢,您悠着点”
老太太擦了眼泪,转而看向陈眠,不辞令色,“小眠,我还没说你呢!他瞒着我就算了,连你也瞒着我!你们两合着什么都瞒着我这个老太太了是不是!”
“我们只是不想你担心”
老太太叨叨絮絮地数落着他们,整个病房里像是被念咒一般。
温绍庭实在是受不了老太太这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温睿,温睿瞪着大眼,无辜地看着他,装作看不懂温绍庭的眼神,傲娇地扭开头。
温绍庭:“”
最后,还是医生过来帮温绍庭检查伤口,这才拯救了他们的耳朵。
温绍庭住院第三天,到了夜里十点依旧不肯躺下休息。
陈眠问:“怎么还不睡?是伤口疼了?”
温绍庭顿了顿,淡淡道,“三天没洗澡,我不舒服,睡不着了。”
陈眠一愣,“医生说你伤口不能沾水。泡澡淋雨都不行,只能擦澡,你要擦澡吗?”
“要。”
陈眠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浴室那边走,“那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放水。”
大概过了五分钟,陈眠从浴室出来,“好了,你自己小心点,伤口被碰到水。”
温绍庭眉头动动,凝望着她,“你让我自己擦澡?”
“不然呢?”陈眠盯着男人不善的眼神,顿了几秒,忽而道,“你该不会是要我帮你吧?”
他是受伤了没错,但是他的手好好的,不是么?
温绍庭半响不说话,目光沉沉盯着陈眠紧蹙的眉心,一脸的不悦。
陈眠舔了舔唇瓣,“温先生,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老比较好。”
“我受伤了。”
“你受伤的不是手。”
“我的手擦不到后背。”
陈眠顿了好一会,确实,他的手不能背过来,那样会扯到伤口,“那你先擦洗其他的位置,好了我再帮你擦背。”
温绍庭抬眸望着她,淡淡道,“你是嫌弃我?”
“不是!”
“你别否认了。”温绍庭说这话的时候。不咸不淡的,那个眼神,哀怨到不行,就像是一个被嫌弃的孩子。
陈眠被他那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咬着唇不说话,他又说,“且不说我是你男人,单我救你这一点,你居然连为我擦个澡都那么不情愿。”
“”这话说得
陈眠温静的眉目尽是无奈,她转而往浴室里走,“我帮你擦,这行了么?”
温绍庭坐在床上,“不用勉强,反正我也是自愿的。”
陈眠:“”
这个还是那冷贵的温先生么?
“不勉强。我十分乐意。”
“真是乐意的话,你就不会一副你赶紧,烦死人的表情了,”温绍庭继续不冷不热的说道,“没事,反正我一个男人,伤口撕裂了,大不了就是再缝针而已,死不了,不像女人那么娇贵,碰不得”
“”
这一番抱怨,真想怨妇
陈眠无奈的看着他,扯着唇,挽着笑。“温先生,请让我帮你擦澡,好吗?”陈眠觉得这个男人这住院,住得一身傲娇毛病,先是吃饭都要她喂,现在又擦澡都要端着架子,他到底要多作?“这样子行么?”
说完,陈眠觉得自己的苹果肌都僵硬了一下。
温绍庭又盯着她的脸半响,这才慢吞吞地身躯,跟着她一起进了浴室。
等两人从浴室里出来,陈眠整张脸都是通红的,似要滴血一般,而温绍庭则是面含微笑,一脸的餍足。
陈眠瞪着他,将手里的干毛巾直接砸他脸上,“温绍庭你这个臭流氓!”
温绍庭将毛巾扯下来,薄唇噙着浅浅的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擦完澡,还是蛮香的,你要不要闻闻?”说着,他牺牲往她靠去。
陈眠倒吸一口凉气,转身砰一下重重甩上了浴室的门,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男人眼底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唔受伤也挺好的,起码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服务和照顾。
有了擦澡的甜头,温绍庭又软硬兼施的要陈眠帮他刮胡子,换衣服
陈眠觉得自己是在照顾一个瘫痪了的人,哭笑不得。
韩维被他家族的人接走了,连带他的未婚妻。
陈眠在警局里看到了来接他的人,一行人个个身份精贵,跟着一群保镖,金发碧眼,白皮肤,说着一口浓重的伦腔英文,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一种莫名的自我优越感,看陈眠的时候,简直就是用鼻孔,傲得不行。
陈眠并没有跟他们多交流,来这里也不过是程序需要。
她看到了韩维,他虽然身上的衣服皱了,但依旧不见一丝落魄的狼狈,对上陈眠的目光的时候,笑得很莫名。
“韩维,如果你真的爱你的未婚妻,就应该想想她最需要的是什么。”陈眠道。
韩维侧目睨她,眼神深沉难辨。
陈眠继续往下道,“你说过,她喜欢一个干干净净的环境,想跟你组成一个家庭生下一个孩子,”她笑了笑,“可是你现在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韩维声音嘶哑,“在她身体里的那一颗子弹取不出来的时候,她的梦想就已经实现不了了。”
这都是,拜温绍庭所赐。
“威逊医生帮她做手术前,她留下了一段话,”陈眠将手里的录音笔递给他,“我想,我应该交给你,你或许会明白她到底要什么。”
韩维盯着陈眠手里的录音笔,一脸的错愕,陈眠道,“如果不是你冲动把威逊医生揍得昏迷,结果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韩维结果录音笔的时候,手微不可绝地颤了一下,只有陈眠感受到了,“她很爱你。”
有短暂的沉默,韩维问陈眠,“你似乎不怪我?”
陈眠淡淡笑了,“当然怪你,但是我现在又不能用枪把你给毙了,不是么?”
韩维扯了扯唇,眼神深邃,“你跟她挺像的。”
也许,这才是他当初没有对她动手的原因。
陈眠睫毛动了动,“我像很多人。”
韩维没有接话,转身走了。
步出警局,陈眠站在街边,发现秋意渐浓了。
韩维未婚妻的那一段话,陈眠也听了,很简单的一段话。
“ll,还记得那年的那个小镇么?如果手术成功了,我们离开那里吧,不要回去了。去这个小镇生活吧,但如果不幸失败了,请不要伤悲,把我埋在小镇的山坡上,别担心,我走了也会保护你的。”
她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女孩子,很年轻,韩维比她大了一轮,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在她眼里,韩维需要她保护。
陈眠从温绍庭那里得知,这个女孩,曾经被韩维那个家族里的一个兄弟侵犯过,韩维一枪将那个伤害她的人给杀了,那样的家族,容不得一个女人在家里引发这样的事情,所以决意要把那女孩给送走,至于送去哪里,谁都不会知道,是韩维的胞胎哥哥帮他把这女孩给留了下来,留在了身边。
这也是当初为何在境内追铺的时候,她能及时出现替韩维挡了子弹,因为她一直留在那个人的身边,韩维和他那个大哥经常交换身份,就是为了与她见面。
韩维跟那些人坐上了飞机,但是他的手里一直捏着那个录音笔,静默地坐着,很久以后摁下播放键。
听完之后。他的眼眶红了。
别人眼中,他或玩世不恭,或神秘难测,或诡计多端,似乎有很多的目的,很重的心计,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障眼法,都是为了保护她。
他的爱接近病态,可以为了她而试图获取顾琳的感情,演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只是为了把顾琳变成一个活血库,可以为了她不惜手沾血腥
她病着的时候不允许他找温绍庭,更不允许他做任何的坏事,他都做到了,可是偏偏她手术失败了,成了植物人,这跟死了有何区别呢?
然后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他遵从了自己的想法,想让温绍庭这个始作俑者陪着一起感受那种冷冰冰的绝望
到底是失算了,温绍庭比他厉害,永远都厉害,因为当年,他就没本事将她护在怀里,挡下子弹。
说到底,还是只能怪自己。
人家温绍庭本事,能成为自己的女人的盾牌。
温绍庭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某医院打来的。
“温先生,您好,请问您认识顾琳顾小姐吗?”
病房里很安静,手机的音量也不小,陈眠又靠得近,自然就是把这话给听去了,温绍庭抬眸对上陈眠温浅的眼眸,顿了顿,道,“认识。”
“顾小姐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医院闹事,我们现在联系不到她的任何家属,可以麻烦您过来一趟。把人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