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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奇水跟着看了一会儿热闹,但始终没有看懂。
那些人说的话,每一句,潘奇水都听得懂。
只不过,连起来,那个意思,潘奇水就不懂了。
难道自己缺失的记忆太多了?
潘奇水往四下望了望,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呆着,静等这场热闹散场。
是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好戏,终究会散场的。
散场后,人们分开,各行其是。
潘奇水等了等,待人们完全散开之后,这才找了家店铺,上前搭话。
——
“老板,请问你们这儿要帮手不?”
正规的问话,是“要不要帮手”。前面肯定后面加上“不”字的问法,显得较土。
潘奇水问话出口,这才醒悟到,原来自己两种都会。此时,为了装土,所以问了“不”句。这儿的土字属于形容词,指民间的、贫民窟的、不合潮流的、过时的,等等。
“帮手?”老板打量了一下潘,“你会点什么啊?”
听到此问,潘奇水突然感觉自己居然很聪明。因为自己居然能够看出,老板的态度,分明是不想雇用帮手。老板没有断然拒绝,也是无聊了,说点话,打发时间。
潘奇水知道,此时无论自己回答会什么,都将被老板贬得一文不值。于是他说:“我一天只吃一顿,有个住处就行了。我有把子力气,干粗活是没有问题的。”
潘奇水先说待遇。如此低廉的待遇,说不定老板会动心。动心之后,再说有力气,受到刁难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一天一顿?该不会每天都吃肉吧?”老板再问。果然有点动心了。
“素菜、咸菜皆可。但主食,需要半斤米煮成的饭。”其实潘奇水根本就不用吃,但可惜不能照实说。必须显示出一定的计较,才合情合理。
倘若不吃不喝,尽干活了,就会显得别有用心。
“那先试试看吧!”老板答应了。半斤米就半斤米,反正又不额外给工钱了。至于素菜、咸菜,那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
这就算上工了。
上工之后的潘奇水并没有显示出丝毫智慧。完全是老板叫做什么,自己才做什么。就认这个死理儿。
这样一来,空闲时间就比较多了。
多余的时间,潘奇水就拿来回想先前看的那场热闹。
但是可惜,仍然百思而不得其解。
有次,老板叫潘奇水送米。买米的,是镇西的付老太。说老太,实际上,还不足五十岁。
潘奇水扛着米就去了。
这段时间,潘奇水已经多次送米。刚开始的时候,送的分量较小。万一潘奇水携米潜逃,老板损失不大。慢慢地,分量就足了。当然因为客人的需要,时常会有多有少。
客户那边,也是有讲究的。
作为送货人的潘奇水,外表看上去,约莫四十岁。这样的年龄没有问题。问题是潘奇水的长相不怎么好。
不是说他很丑陋。当然更不是说他长得帅。而是说他长得不够憨厚。就潘奇水那长相,一看就是精明之人。
其实还有身材的问题。潘奇水身材瘦削,显得力气并不大。老板也是试了多次,才相信他力量真的很大。
长相的问题、身材的问题,也要看对什么人而言了。对米铺老板来说,这两样都没有问题。而对客人,就不一定了。得区分那是什么样的客人。
所以,前面一大段时间里,潘奇水送米,都是送给男客人。
一直没出问题,潘奇水的信用,也就增长了。
最近这段时间,老板开始让潘奇水送货给女客人。当然,是年龄比较大的女客人。镇西的付老太,就是其中一位。
——
这个地方,潘奇水已经来送过一次米了。这是第二次来。
对于付老太,潘奇水说不出什么感觉。感觉就是一般的老太婆而已。
这一次,潘奇水想象中,满以为会跟上次一样,送了米,收了钱,然后就回去。
结果,潘奇水送米上门的时候,付老太没空!
原本是有空的。
这个时空,人们比较注重信用。说好的事情,约好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不兑现的。
那边米铺老板叫潘奇水送米,这边付老太就得收米给钱。这之前,米铺老板与付老太之间,是有约定的。
因而,在等待米铺送米的时候,付老太是推辞了一般事情的。
此时没空,自然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是什么呢?原来是来了个人。
咋不说“客人”,而只说“人”呢?因为那人,还真不是什么客人。
来的这人,付老太称她为三季豆,年龄跟付老太相仿。未住在镇里,而是住在镇外五里之外的一个田庄之上。因为她女儿嫁在镇里,时不时的,就来窜个门儿。这天,是从女儿家出来,经过付老太门前的时候,被付老太叫住了。
付老太为什么叫住三季豆?倒不是因为她们关系好。当然也不是说她们就关系不好。
她俩的关系,就是普通邻里关系。
付老太叫住三季豆,是为了打听田庄发生的一件事。
付老太这儿,叫做好奇心。这一打听,就要求着三季豆。三季豆就勉强品尝了一把“好为人师”中的“为师”的滋味。并且,三季豆也很八卦,常以将别人隐私公诸于众的方式进行显摆。
于是两个老太婆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这个时候,潘奇水送米来了。
——
天大地天,没有八卦的吸引大;爹亲娘亲,没有爆料的某人亲。
至于米铺送米来了,等等吧!
这个世界的这个年代,自然不是客户至上的时空。但是,人有三急,稍稍等待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潘奇水原本的想法是,先等等看。如果她们说话的时间短,就送米结帐回转。如果她们光顾着说话,那就扛着米回去。
哪知,计划没有变化快。
这一等,也就连带着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内容。
她们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潘奇水刚到这个镇的时候,看的那场热闹。
——
听了一会儿,潘奇水倒是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却说,有一田庄女子,一向老实本分。家中一儿一女,她就是那个女。上面,有一老娘。亲爹已死多年。
传承香烟,靠的是儿子。陈家的这个儿子,向来有几分小聪明。打小的时候,为了逃避劳动,就往秀才家跑。识了几个字回去,被陈妈刮目相家。看来,陈家的中兴,就着落在儿子身上了。
陈家女儿年长,下地干活,回家做事,里外一把手。其年纪早已及笄,但陈妈却迟迟不给她说亲。原因无他,嫁了之后,家中就缺少一个壮劳力了。
话说农活,也是时忙时闲的。闲的时候,“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忙的时候,则有双抢什么的。
这儿的双抢,不是抢劫和抢夺。而是指抢收庄稼和抢种庄稼。
稻子,在这一带,一年可以种上两季。双抢的时间,就在七月。七月,又是个暴雨多发的月份。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也许就乌云密布。这个时候,得看好天气,争取看好一个连晴三天的时候,抢着把庄稼收割,并且立即种下晚季稻苗。
说起来,就是个收和种。但收,不仅只有收。收来的庄稼,还要晾晒,要去掉水分,否则不易保存。晾晒,自然是院中地坝。须得仔细清扫地面,不得有石子混入。很多时候,就这么晾晒,效果不太好,还得把稻谷扬起来,让风带走水分。最后才能入仓。
种也不能就这么种。前一茬的庄稼,倒是割了。但下面还有根部,得把它们捣烂。当然不是一颗一颗的捣烂,而是耕田。耕田,又有牛耕、马耕和人耕三种。陈家那种条件,也就只能进行人耕了。
耕田之后,插下秧苗,播种就算完成。哈,说起来好轻松。实际做起来,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插一颗秧苗很容易。但连续几天,一直弯腰插秧苗,那腰杆,几个月都直不起来的。
——
事情就发生在双抢的时候。
陈家田地里,壮劳力就只有一个。
陈妈,已经不算壮劳力了,只能算半个劳力。
做家务事的时候,陈妈大至上,跟女儿的能力差不多。一旦下地干活,陈妈就不行了。因而陈妈主要干的,都是些辅助性的活儿。
今年,雨水特别丰富,留给双抢的时间着实不多。
白天,陈妈和陈家女儿都在地里干活。
晚上,陈妈就回去了。她年纪大了,身体已经不行了。地里,就只有陈家女儿一个人继续双抢。
然后,陈家女儿就被人强了。
——
那一夜,陈家女儿没有回家。
倒没有被摧残一夜,而是因为,身份本来就疲惫,经受意外的摧残之后,心理也崩溃了。
次日一早,陈妈一到地里,就是一顿臭骂。
陈家女儿唯唯喏喏地把事情说了。希望陈妈为自己报仇。如果不行,也希望陈妈能够安慰自己。
陈妈的态度,则是更加愤怒。女儿年纪过了,没有说亲,但还是说得出去的。这下尽了身子,肯定说不出去了。
本来,说不出去也行,说不出去更好,家中还可以一直多个壮劳力。但是,别人会怎么说?别人一定会说,女儿是因为早就失了身子,这才一直没说亲的。那样一来,就连陈妈的名声,也会被连累了。
愤怒之后,陈妈反复叮嘱女儿,一定要守口如瓶。
然后陈妈就上山,胡乱菜了些草药。希望能够把有可能存在的胎儿给打掉。
这一年,陈家的庄稼是不行了。收回来的,被雨淋了一部分。下一季,又少种了一部分。因此,陈妈的脸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
谁知,几个月后,陈家女儿显示怀孕了。这下,纸再也包不住火了。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都是陈家女儿是个道德败坏之人。
乘着这股东风,当天的施暴者,居然得意洋洋地请了媒人,上陈家提亲。
陈妈倒是愿意,但陈家女儿死活不干。
陈妈就带着陈家女儿到镇上来了。看看能否帮女儿换个环境,打份小工,也是多一份收入。
结果,就在街上,与当天那个施暴者不期而遇,双方就吵了起来。
这就是那场热闹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