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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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主秘境和有主府邸是两个彻头彻尾不同的概念。

    杀人夺宝的事情到底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现场天师太多,如果面前的府邸真的有主,他们现在就该走了。

    但有谁会甘心放弃?

    很快就有人想出了借口:“榕府已经消失了近千年,真的还会有主人?如果是真人为什么要藏头露尾连脸都不让我们看见?这肯定是前人给留在榕府的幻象!”

    就像王侯墓前的警示,在恐吓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模模糊糊的,榕府的防御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钟老,您怎么打算?”殷家主事问道。

    钟离捏了捏胡须:“再看看。”他一时给不出肯定的答案,平静的表情下,是惊疑不定,刚刚封印的反击像是后面有人加了把劲,榕府里真的有活人?还是榕府主人留下的防御已经聪明到了这种地步?

    “钟老,恕我直言,您犹豫是因为封印太强,还是觉得后面真的有人?”

    殷家主事的话换来了钟离的一瞥,短暂的对视后,前者谦卑的垂下眼去。

    短暂的对视中,两人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似的意味。

    钟、殷两家都不是小家族了,办事求稳,没法没有后顾之忧的锐意进取,但不进取就只有衰弱一条路走。

    钟馗到底是神话人物,张家张道陵却实实在在是道教的开山祖师,因此钟家始终被张家压一头,万年老二总想要更进一步。钟离认为,张家之所以能稳占第一的位置,不仅是因为张道陵这个人,更是因为张家先辈们给家族带来了无数机缘,天师看重机缘,而此刻的这个,钟家不能错过。

    然而如果榕府真有主,为了维护钟家脸面,他们不能出手,可如果不出手……殷家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留下——不出手,好东西都被殷家占了,他们什么都捞不到。杀人夺宝也要看对方是谁啊。

    殷家的想法和钟家差不多,他们不想总排在李家之后,此刻鼓动钟家,是因为榕府他们一家啃不动,而所谓的求稳妥,自然是要多点人来承担风险,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嘛。

    先是鬼王搅局,后来是张、李两家退走,现在又是榕府里传出了人声。

    这个秘境开得一波三折,士气被消磨得差不多,在场的人都是在咬牙坚持——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走了,太不甘心!

    天师们犹豫着,争论着,有插不进嘴的烦躁地往别处看,突然就看见了一团影子。

    “咦……兔子?”

    肥肥白白的一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蹦跶着,看上去温顺又可爱。

    “谁养的兔子?”天师捅了捅同伴。

    同伴看了眼,不感兴趣:“谁知道啊,把兔子带过也真是吃饱了撑着。”

    天师养宠物的不少,奇形怪状的动物常常能成为战斗时的助力,被主人带着到处走,看多了也麻木了,至于怎么看都没攻击力的兔子,更加不会引起注意了。

    否则都在这里呆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发现它呢?

    那只被忽视的兔子无忧无虑的蹦着,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它,却都没管它,直到它撞上榕府大门,消失了。

    “那只兔子呢?!”

    “进去了?!”

    肥兔子抬起两只前爪,一搭,像模像样的对着莫洵作了个揖,随后小爪子在肚子上蹭蹭,从浓密的白毛间掏出块菱形的透明水晶来,灵巧的捧着,递给莫洵。

    莫洵接过,扔进了水缸——被封印了几千年,水缸里的水还是满的——水晶如水后往下沉了沉,又缓缓上漂了一段距离,恰恰保持顶端被水没过的状态。

    浸在水中的晶体发出亮光,光芒上升,一道水幕在半空中出现。

    水幕那头是白的脸:“怎么样了?”

    “想进进不来,想走舍不得走。”莫洵简洁答到。继而他问:“山里怎么样?”

    “山里一切太平。”山神对山中的一切了如指掌,鬼王气息时不时要从地下冒出来,白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发现后指挥山里人去扑灭,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渐渐的也习惯了。

    山神只有在山里才能及时安排布置,鬼王隔几天就要闹腾下,白于是不敢离开。

    榕府现世,莫洵也被困住了脚步,两人只能隔空交流。

    “昨天晚上我这里很安静,”即使鬼王出现没有规律,白还是能猜到,“他是不是去你那里了?”

    莫洵没有隐瞒:“出现了,和天师打了架就走了。”

    白莫名其妙:“和天师打?不是和你?”

    虽然困居山中,但白的消息一点不滞后,老王从李木那里得到消息后,白立马知道了,比当时在鬼王结界中的莫洵还早一步清楚天师们的动向。

    于是问题出口后他自己想明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坐山观虎斗更恰当些。”莫洵说,“张、李两家走了,我多多少少算是得了利吧。”

    白:“不肯跟着张家走的,就不会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在门外嗡嗡嗡的烦死人,我想把他们一巴掌拍死。”这当然是一句抱怨。

    白却当了真:“不行。”

    对着白那张严肃的脸,莫洵颇有些无语的顿了下:“我知道。”

    白:“正经些。”

    “我哪里不正经了?”莫洵反问,言归正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可能把榕府向他们开放,也不可能把他们全杀光,除了这么耗着,还能怎么办?”

    “办法不是没有,问题在于,”白看着莫洵,“你是不允许别人拿走榕府的宝藏,还是根本不想让除了你之外的人踏足榕府?”

    莫洵:“我已经让兔子进来了。”

    白:“那把榕府当做山里人在人类社会的一个驻地不就行了吗?”

    “现在人类社会中暴露了身份的山里人越来越多,他们需要一个汇合的地方。”

    “你可以把榕府作为一个发布信息的地方——不管是对山里人还是对人类天师。中元之后,山里人的神秘已经消失了,鬼王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有些事情人类去做更方便,完成后给予一定报酬,榕府的东西不能动,但山里的东西已经多得塞不下了。”

    现下山里人和天师分开干活,通常是人类搞不定的就扔给山里人善后,而所谓的“搞不定”是有水分的,山里人不是没有抱怨,直接负责的白比莫洵更清楚这一点。

    然而供奉与被供奉的关系让他们没有选择,白一腔火气没处儿撒。

    “很少有人类能拥有长远的目光。即使鬼王的最终目的是他们,现阶段目光短浅的人类也只会把它放在和其它工作等同的位置。”

    “人们不重视,我们却不能不重视。”鬼王胜利,山里人也活不了,中元夜莫洵说不介意天师倒向鬼王只是一句激将,“为了以后不疲于奔命的为人类善后,我们不如从一开始就给出些利益,让他们把前期工作做好。”

    莫洵没有立刻回答,允许别人进榕府和把榕府当做一个情报交流站是不同的。

    白也不催,只是说:“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莫洵很想说在榕府他就是看门的,是不是把这栋宅子作为情报交流站不是他能决定的。

    但这话和白说没用——和谁说都没用,只会让别人笑话,你莫洵都不能下决定,还有谁能下?假惺惺的谦虚什么呢?

    榕府的主人喜静,如果知道他们的屋子被莫洵拿去当了个吵得像菜市场的交流点,不知道会不会挥着鸡毛掸子来揍他。

    想到这里莫洵突然笑了下,榕府的主人哪会拿着鸡毛掸子呢,但如果能再次见到他们,就算要被揍一顿,他也愿意。

    年轻的鬼先生脸上的表情要比披着中年人壳子时的淡不少,此刻笑起来颇有些惊艳的味道,可惜看见这个笑容的是白而不是苏泽浅,前者不仅没被惊艳到,反而起了一身冷汗。

    他觉得莫洵这个笑太危险,几乎歇斯底里。

    “可以。”不等白平复心情,莫洵就给出了回答,笑容收敛,又是那副可靠的温和模样,“但这么做榕府必须有个主事的,谁来?”

    莫洵不可能,白不可能,老王的结界在对付鬼王的一线不可或缺,得到处跑,至于其他的山里人,不是各有司职,就是阅历不够。

    那么就只剩下了——

    白说:“苏泽浅。”

    “榕府出现已经一个晚上了,如果这时候再让山里人来说是什么交流处就显得怪异,不如说是苏泽浅的传承,他到场,你给他开个门——天师们不都喜欢说机缘吗?”白很快把理由都编好了,师父的故宅说是徒弟的传承,有理有据。

    “而且他那么弱,放在眼皮子下面看着不正好吗?”

    莫洵是榕府的看门人,榕府现世,他轻易不能离开,有莫洵在背后撑腰,就算苏泽浅实力弱些,也不会被欺负,不会丢山里人的脸。

    再加上他是人类,和人类打交道比山里人容易……

    白想,在苏泽浅之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