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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香楼上,赵上益又给县尉白英南连斟了几杯剑南烧春。这是剑南道最负盛名的好酒,很有劲头,美誉华夏。喝得白英南脸色发红。
酒足饭饱之后,赵上益喊道:“博士,上香茗!”
在以前,只有寺庙里或者那些高官贵人家中,才有茗茶。到了开元年间,品茗才在民间逐渐普及,不过,也只有蜀香楼这种高档的酒楼才有,普通的小店是没有的。
加了姜葱花椒猪肉等配料的茶解不解渴另说,不过这是高端饮品,喝的就是那个情调。只是,到了这骨节眼上,赵上益这么沉得住气,让白英南更是高看了他一眼。
赵上益不过二十岁年纪,撑起赵家偌大的家业,要是没有三两把刷子,还真是不行呢。
“赵老弟啊,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某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的事情,对赵家很不利。逃回的那个方家护卫,一口咬定是你赵家所为,不过因为他是方家的人,光凭他一面之辞,并不足以定你赵家的罪。但问题在于,你们现在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洗脱嫌疑,这恰恰是马清泉想要的,你们明白了吗?”
“白少府,您言下之意是…..”
“兄长,某在庙学里学过:按唐律疏议,县令无权定死罪;换而言之,一旦证据确凿,那父亲必是死罪,而一旦涉及到死罪,马清泉便无权判决,只能移交给上级官府审理。”赵上卿是犀浦县庙学的学生,学过大唐的律法,这下刚好派上了用场。
“好,三弟,你这庙学没白上。”
赵上益眉头却不见放开。这次方同良运出去的这批货物,很可能有部分是马清泉的。对于马清泉来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判不了赵家死罪,这不要紧,只要赵家有嫌疑,这就够了。
正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只要自己的父亲还被关押在县大牢了,马清泉总有办法让赵家家破人亡。
“照白少府之意,眼下只有让家父先认罪,等案子移交上去之后,再反供说是马清泉屈打成招?”
“就目前而言,要想乃父脱摆脱马清泉的掌握,也唯有此策可行了。不过有得必有失,如何权衡就看尔等的了。”县尉白英南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人,脸形消瘦,颧骨很高,喝酒之后,高高的颧骨红红的,就象涂了胭脂一样,非常特别。
“这恐怕不妥。”赵家老三赵上卿犹豫地说道,“兄长,一旦父亲认下这勾结外夷,杀人越货的大罪,咱们全家都难逃干系,到时候连兄长也被关押起来的话,就真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白英南说道:“这就要看赵家的人脉了。咱们犀浦县离成都不过十多里,你们父亲一旦认罪,便要移交到成都府去定罪,交接手续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你赵家的产业,遍布剑南道多个州府,这短短两日之间,马清泉连赵家在犀浦的产业恐怕都还来不及查抄。你家若有能人,到时大可入成都周旋。”
白英南的办法,等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策。否则一直被马清泉拿捏在手里,不死也脱层皮。
但置之死地而后生,说来容易,一个不好,那可就只有“死地”,而没有“后生”了。一向果毅的赵上益,也难以立即作出决定。
送走白英南后,赵上卿连忙对他大哥说道:“兄长,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你有?”
“这……兄长,马清泉若真是与方家有勾当,所图者无非是钱。咱们多送些财宝给马清泉,把他的损失加倍补上……”
赵上益摇摇头打断他道:“事情真有这么简单,那便好了。马清泉与方若真暗有勾当,方家就掌握着马清泉官商勾结的证据,他要是收咱们的钱放了父亲,方家岂会罢休?”
赵上卿听了哑口无言,赵上益叹道:“以前父亲也给不少官员送过钱,但真有事找上门,却没有一个愿意沾身。这回为兄算是看明白了,还是得利益捆绑才行啊!”
“兄长,那也得先过得了这一关才行啊。”
“三弟,你读过书,接下来赵家就看你的了。”
“兄长,您何出此言?”
“你立即去收拾一下,今晚为兄就让人偷偷送你出城,为兄再去见见那个李昂,他那边还有一线希望,万一事情没有转机,明日也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真到了那一步,以后就全看三弟你的了。”
“不!兄长,要走也是你走,由小弟留下。”
“长兄为父,为兄的话,你敢不听?”赵上益脸色一转冷,赵上卿顿时不敢再争辩,含着泪当场给赵上益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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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清天……..”
“行了,行了,姑奶奶你都念了一千遍了,现在我才明白,这要上青天的不是白鹭,是我!是我!”什么叫秀才遇到兵,这回李昂算是见识了。
这“兵”是怎么对付“秀才”的,就不细说了,反正他现在被锁链锁在了窗棂外,而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的杨男,则美美地躺在了屋里的床上,崭新的被褥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真舒适。
夜色已经降临,看不清屋里杨男的表情,大概在偷着乐吧,反正李昂不指望她会有一丝同情。按她的评价,就算这诗是李昂作的,但他人品还是让人不胜鄙夷。
李昂也没处喊冤,他至今弄不懂,不就是问店家上的生鱼片是不是鲤鱼吗,那家伙怎么就怕成那样子。
这时,快班跨院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萧六打着灯笼,把华老头和一个少年引进来,李昂不禁失声问道:“华老,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放心不下你这狼崽子,给你送床被子来。”
李昂见华老头果然抱着一床被子,心中为之一暖,说来他到华家没几天,华大娘虽然有点势利,华老头虽然有嘴碎,但却真是把他当家人看待了,真的很难得。
不过正“蒙冤未雪”的他,顾不上感动,就急着对萧六说道:“萧捕头,我想与华老单独说几句,行吗?”
“行,你们说吧。”
萧六与那少年退到一边,李昂便拉过华老头,小声地把酒楼发生的事和他说一遍,然后向他求解。
华老头听了,诧异地说道:“你不知道在本朝是不能吃鲤鱼的?这
‘鲤’与国姓同音,食‘鲤’就等于食‘李’,自然在避讳之列。本朝立国之后,皇帝曾为此而下令禁止烹食鲤鱼,举凡捉鲤、卖鲤、养鲤、食鲤都成为皇家的大忌,违者必受重罚。”
“哈?原来是这样。”李昂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忌讳,难怪他无心一问,立即把店家吓得不轻。
“你这兔崽子,真不知道你这十几岁是怎么活过来的。”
“说来话长,都是崔判官那狗娘养的……….算了,算了,华老,您来,不会真的只是给我送被子这么简单吧?”
“那!没瞧见吗,方家的小郎君,名济,那天你见过的。你刚被带走,他就找上了老夫,让老夫带着他来和你小子见个面,说有话要问你。”
李昂记得华老头说过,这个方济打小和他儿子玩,关系很不错。他去找华老头引见,倒也不意外。让李昂感到有意思的是,之前方家没有一个人找过他,到了这节骨眼上,方济自己连夜找来,恐怕是另有内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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