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猰貐的脸色颇显难看,仿佛被说中软肋,他的确是伤势未愈,尽管复活重生,但那一战打得几近全军覆没,连他的肉身都被毁去,如此惨烈又岂是一个复活就能恢复如初。
事实上,他的复活也并非毫无代价,为此缩减了大量的寿元,不过这种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他连最信任的手下都没有透露过风声,如果不是人族用魇镇术来算计他,他至少会用两年的时间来恢复伤势,而不是这般急冲冲的发动决战。
这样的局面正是天子特意营造的,上一回能斩杀猰貐肉身和他手下的一帮妖王,除了利用帝国龙脉布置的荡魔阵法外,杨破军的牺牲,在极近距离下的自爆躯体,也给了猰貐以重创,否则纵然天子与太师联手,借助阵法之力也未必能胜过猰貐。
吃一堑长一智,哪怕猰貐再愚蠢,也绝不会上同样的当,再一次主动钻入皇宫的阵法中,因此天子等不起,只能趁着猰貐伤势未愈的时候发动魇镇术,如此以来,即便没有阵法的协助,凭借帝国龙脉的加持,他勉强也能拖上一段时间。
“你在想,本王重伤未愈,又被你们劳什子的诅咒术影响了功体,所以你就有把握牵制住本王,直到诅咒完成,对吧?”猰貐傲然俯视着说道。
“从一开始,朕就没打算瞒过你,被你猜到这些也没有什么,这一局并不是你看清楚了,就能改变得了的。”天子淡淡说道。
“说得好!再妙的计策,到最后仍是需要武力来完成,反过来讲,如果没有相应的武力,再妙的计策也只是纸上谈兵,你有这样的认知,那事情就简单了。”
猰貐拍了拍掌,六道炼虚大宗师的强大气息横空而出,每一道气息都代表了一位妖王,纷纷落到他的身边。
“英招、钦原、鬼车、毕方,这四位是预料中的,上一回没能将你们留下,实在遗憾。”天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第五名通体赤红肤色,身材魁梧的妖王,“这位应该就是水妖统领,横公妖王了吧,水妖一脉不是向来游离妖族之外,不参与争斗的吗?”
浑身鳞片的横公妖王豪声笑道:“事关妖族气运,作为妖族的一份子,俺自然该出分力气。”
天子点了点头,没有过分纠结,转头看向第六名妖王,竟是上一回和猰貐一起同陷阵法的钩蛇。
“没有想到,你居然有能力从杀阵下逃生,明明论修为,夔牛和陆吾尚在你之上。”
钩蛇发出漏风一样的嗓音,阴冷笑道:“每一名妖族都有一项天赋神通,恰好我的神通是专门用来保命的,不得不说,那一局是我遇到过最险的一局,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折落了,幸好当时只有你和李圣谨两人,又将注意全放在妖皇身上,不曾分心顾及我,否则今日我就无法前来报仇了。”
天子最后将目光投回猰貐:“居然去借助手下的力量,看来之前那一战不仅毁了你的肉身,连你的傲骨也一并打断了,想依仗数量的优势,从生出这个念头开始,你就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真是可怜,你徒有强者的修为,却没有一颗强者的心。”
妖族向来比人族更加看重武力,以强者为尊,猰貐闻言,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怒气仿佛正在酝酿的台风一样积蓄起来,显然被对方的话刺激到了自尊心,眼看着就要爆发。
“妖皇陛下,莫要中了此人的激将法,这不是决斗,而是战争,不需要讲究公平!兵者,诡道也。我方既然有堂堂正正碾压对手的军力,又何须自断一臂,非得在兵力相同的条件下战斗?会这么做的不是勇者,而是愚者。此人自知无力抗衡我等,便以激将法挑衅陛下,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如果答应与他单打独斗,那就恰好中了此人的下怀,届时他不仅不会认为陛下有傲骨,反而会在心里讥讽陛下有勇无谋。”
说话者是身姿婀娜,拥有一张绝世容颜的毕方,她身上的衣衫却分外单薄,好似是故意穿成这样的。轻柔的浅红上衣、素白裙子都是轻纱料子,几乎是半透明,连里面的胸衣都看得见,胸脯结实挺拔,形状姣好高高地撑起衣衫料子,腰身纤细柔韧,身材有张力却没有一丝赘肉,雪白柔软中带着骨力。
她的身材叫人血脉偾张,但最美的还是锁骨,就好像温柔中的灵魂,锁骨下方丰腴雪白的温柔弧度更加衬托了那美好的力道。
毕方言辞犀利,一举道破了天子的用意,连消带打抚平猰貐的怒气,甚至还提出反将一军的策略:“敌人害怕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陛下若真有心与此人公平一战,不妨先去毁了下方的祭坛,打断咒术的仪式,确认无后顾之忧,再与此人堂堂正正一战。不过,就怕到时候此人再无斗志,仓惶逃窜,不敢与陛下一战。”
猰貐平复被挑衅后的怒气,重新恢复理智,故作满意的语气道:“此谏言甚好,本王准了!”
天子沉默了一会,看向毕方道:“没有阻止二子娶你,是朕最大的错误,当时真不该心软。”
“公公说笑了,您又何曾心软过?当初你也不过是发现我那无知的女儿身上觉醒了月神真血,不想给她留下恶劣的印象,所以才放我一条生路的吗?我的命不是你施舍的,而是用我那女儿交换来的,不可谓不公平。”
毕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恨意,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只是真够讽刺的,公公您和那些所谓拥有高贵血脉的贵族通婚后,生下的子嗣中没一个觉醒了月神真血,但是拥有一半肮脏的妖族血脉的孙女却觉醒了月神真血,如今竟还要将她选为继承者,公公的心胸可真叫人佩服,但您就不担心您的孙女将帝国基业送给她的母亲吗?”
天子面色不改,平缓道:“明溪与你不同……不,她继承了你的智慧与美貌,可同时也继承了她父亲的那份责任心,她永远只会站在人族这一边,对于这一点,朕非常的确信。至于你,除了血缘外,你与她毫无干系!”
毕方冷笑道:“您这话说得可真够绝情的,我坚信,无论什么样的手段,都隔断不了母子亲情,这是天性!”
天子的表情终也起了改变:“一个亲手杀害孩子父亲的人,也配说什么母子亲情?你的脸皮和你的智慧一样深厚!”
“多谢公公称赞,我也不得不佩服,公公那一手离间计使得巧妙,若非如此,上一回您那苦肉之局根本不会成功。”
在此之前,毕方的忠诚一直被猰貐怀疑着,因此尽管她通过好友傲因对杨破军的加入提出了质疑,也没有被猰貐采纳,直到此刻,妖王折损过半,指示妖族实力大损,猰貐不得不重新启用了毕方。
“好了,废话也说完了,是时候该送你上路了!”猰貐再度感受到魇镇术对他的威胁,只觉冥冥中有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正在摄取自己的灵魂,于是连忙出声打断。
天子负手道:“你们有帮手,朕又岂会没有。”
话因刚落,轮回转业塔凭空显现,当空落下。
九婴昂然而现,其躯体上缠绕着无穷无尽的鬼灵生物,张口朝着钦原扑去,而暗师鬼君躲在阴暗角落中,驱使碧血钟偷袭,同时白雪纷飞,冰霜飘摇,寒风呼啸而动,却是司镜柊出手压制行动。
“又是你这头叛族的蛇妖!人族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不惜背叛妖族大义!”
再度瞧见上一回的交手对象,心知对方不好对付,钦原怒喝一声,立即现出妖身,与其厮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魔罗王携带滚滚魔气,运使此方世界不曾有过的魔典武学,杀向九头鸟鬼车,黄泉同时现身,人枪相合,化作一道利芒刺杀而去,侧旁寻找着机会,而五行离合宝光趁机狠狠刷了过去,逼得鬼车不得不分散力量。
前一回交手,魔罗王与屠百灵在分别对上鬼车和毕方时都处在了下风,却是低估了对手天人四阶的能为,幸好当时的情况下,尚有其他人族强者帮忙,两人并非唯一的主力,饶是如此,魔罗王靠着牺牲魔族手下,而屠百灵依仗人道元钱,这才未被重创。
吸取教训,准确评估对手的实力后,罗丰做出了集中力量针对双妖的安排,而不再是分散力量应付四大妖王,毕竟这一次可没有其他人族修士当替死鬼,他们全被牵扯在外部的战斗中,与妖族大军厮杀成一团,无力抽身。
在对付敌人前,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猰貐没有瞧两名被牵制住,被迫脱离战场的妖王一眼,而是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天子:“这就是你的底牌?未免也太叫人失望,抑或你有以一对五的信心?”
天子道:“不敢叫阁下失望。”
天空中突然浮现万千星河,一名身穿古旧长衫的儒雅男子从中降落,此人双眼无神,空空荡荡,仿佛意识不存,但眼眸深处又隐现宇宙星空的苍茫气象,显得分外高深莫测。
他方一现身,双手便结出一个个繁复难明的法决手印,无数璀璨光点随之喷洒而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四周,仿佛将无数具体而微的的星群握在手间,当成作画用的墨水,然后从指间横里直泼而去,形成了一幅幅立体的星辰画像。
他双手十指一抖,星辉将英招和横公大圣同时笼罩住,而周围的光线也随之暗淡,除了星辉之外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风声雷音就像从遥远的天外传来,越来越弱不可闻,空间也越来越有一种广漠空渺之感,四周环境正变得越来越像宇宙星空。
不见天,不见地,甚至连一切声音、重力都无法感知,整个世界唯有亿万星辰在明灭闪动,紧接着,漫天星河突然旋转起来,使得空间方位错乱,明明是在向前直冲,但随着四周星辰的转动,却又会生出一种突然间拐了弯的错觉,这些或静或动的星辰彼此间发生着各种组合与互动,或三才、或四象、或五行、或八卦……稍过片刻之后就已是眼花缭乱,根本无法分清这些繁复到难以想象的变化。
“哼,玄思派掌门陈士载,此人的出现在本王预料之中,没什么新奇。”
猰貐脸色不改,不为所动。
虽然陈士载代表的世家大族与皇室不对付,可说到底他还是一位正道巨擘,在人族危机面前,选择挺身而出是必然的,而且凭他的修为,无力对付两名妖王,顶多是凭着本身功法的繁复玄妙,暂时困住两位妖王。
可依照估算的时间,距离魇镇术完成还有七个时辰,可谓绰绰有余,陈士载再厉害,也无法困住两位同阶强者半日以上的时间。
“哦,陈士载现身不奇怪,那我呢?”
一个充满邪气的声音悄然出现,伴随着的是无数朵跃动的白色火焰,这些火焰所触及的东西,并没有被焚烧,反而全部冰冻成坨,其本身是一种拥有火焰形态寒气。
尽管没有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但白色冰焰的寒意蕴藏在意境之中,论品阶甚至在司镜柊的物质寒气之上。
出手者正是人人都认为选择明哲保身,不敢与妖族作对的邪道巨擘,饮冰主人梁启!
他是一名满头白发的青年男子,相貌极其英俊,有着一对桃花眼,看似温柔,但明眼人都能瞧出那抹温柔之下的狠毒!
瞧见来者,猰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饮冰主人,本王见你老实,所以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你没有好好珍惜这份仁慈,反到来此自寻死路,可真叫本王看不懂,莫非你也是为了人族大义?”
“嘿嘿,那种东西我自然是不在乎,可如果让你们将人都杀光了,我以后又找谁当药蛊呢?我的邪名,又靠谁来宣扬,靠你手下的那帮子扁毛畜生吗?”
梁启鄙夷的一笑,双手运功一动,掌间竟有一对狭长尖锐的骨刺冒出,转眼间就在双手形成两柄约有两尺长的骨质短剑,剑身莹白无暇,仿佛粉红色的象牙美玉,又似晶莹剔透的冰条。
他双手舞动,双剑化为流光,绵绵缠缠地罩向钩蛇,使其附近的空间隐隐约约呈现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极乐妙景,似乎可以朦朦胧胧看到珠翠映辉,罗带飘摇,粉衣招展,曲线玲珑,粉脔雪股……令人目眩神迷,偶尔双剑互击,带起一连串犹如环佩叮当,又如珠走玉盘的琵琶呜奏,丝丝扣人心弦,悦耳醉心,让人看不到半点危险,感受不到丝毫杀意。
钩蛇如临大敌,知晓寻常宝物挡不住对方的冰骨剑,一接触就会被上面的白色冰焰封冻,于是连忙将自己妖体的尾巴化为一对吴钩,这才接下冰骨双剑,将梁启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