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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伦支海域的温度已经零下14度,海水则无限接近零度。
夜色格外肃穆,流动的海水犹如翻滚的水银,沉重而又具有压迫感。
北极号放下了锚,船身在海面飘摇着,整个海面都只剩下它的灯光,孤零零的照亮着一小片海域。
就像是流浪在世界尽头的孤独旅者。
它身边是星辰一样点缀在黑夜里的浮漂,犹如河流里的浮萍。
有人跳入了翻滚的黑暗之海里。
这种情况下,赤裸着身体跳入冰冷的海水中,这种行为与自杀无异。
张俭看着都觉得冰水沾上了自己的肌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看向秧秧,在呼啸的海风中怒吼:“在这种天气跳入大海里,怎么可能没事?!”
船灯下的女孩摘掉了自己的兜帽,任由着长发在风里飘摇,她笑着回应道:“不会有事的,他要帮北极号解决一点小问题。”
张俭疑惑:“阿尔卑斯号、长尾号、虎鲸号真的来了吗?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啊,雷达上都没有显示。”
秧秧笑着没有解释那么多,她只是紧紧的盯着海面,随时都准备出手支援。。
这时,张俭等待了半晌,却从未见庆尘出水换气。
要知道,一个正常人在暗流涌动的深海之下,随便一个动作都会消耗大量氧气。
可是,庆尘就像真正的海王一样,进入大海之后便再无消息。
张俭默默的看向秧秧,暗想庆尘和这位女孩过来,不会是想骗保吧。
别是这两人上船之前买了大量的意外人身保险,然后回去对保险公司说庆尘在船上意外身亡?
早些年倒是有船员走投无路时这么干过,可后来保险都不愿意给捕蟹人提供保单了。
甚至有保险里会注明条款,捕蟹船上发生意外身亡属于天灾……
另一边,黑暗的大海上,长尾号、虎鲸号、阿尔卑斯号早早便熄灭了灯光,关掉了自己船上的雷达,在即将靠近北极号的时候,甚至纷纷关闭了引擎。
“巴伦支海上只允许强者生存,弱者可以在岸边享受帝王蟹,但不能来这里与我们瓜分好运,”虎鲸号船长凝重的看着夜色。
每艘捕蟹船上,都已经有经验丰富的水手穿好了潜水服,正由同伴检查着身上的氧气瓶。
虎鲸号的船长站在船头,笑着说道:“风速变缓了,只有20节的话刚好可以潜水作业。下水吧,去割掉北极号三十个浮漂,让他的捕蟹笼永远沉于海底。”
说完,三名水手翻身跳入了大海,灵活的就像是一头头海豹。
他们摇曳着脚上长长的潜水蹼,快速朝北极号所在的海域游去,而北极号亮着的船灯就像是孤海里的灯塔,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长尾号、阿尔卑斯号的水手。
三位船长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测算过北极号上最多只有180个蟹笼,而他们割掉90个,刚好可以不让张俭破产,却还能保证张俭无法支付明年的修船、租蟹笼、港口管理费用。
水手们接近北极号,已经有人隐隐看见船灯照射下的浮漂了。
只是,一名水手总觉得隐约间有些不安,水下仿佛有一股奇怪的暗流。
可他朝四周打量过去,可那黑暗的海水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有黑漆漆的海。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水手抽出袖口绑着的匕首,朝浮漂游去。
然而,下一刻他竟看到水下有什么黑乎乎的身影从面前快速游走。
一瞬间,水手的头皮都麻了!
他手脚并用的想要浮上海面,但水手才刚划拉两下,他便感觉自己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
将他拖入深深的海底。
水手腿部力量爆发,试图将脚踝上的诡异东西给踢掉。
但那东西越缠越紧,如北冰洋海底大王乌贼的触手。
突然间那向下拉扯的力量也爆发了,雷霆之间,水手漫无目的的挥出匕首,但手掌一麻,再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匕首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他迷茫自己匕首去哪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胸口被巨力推开,像是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似的……
不对!
水手已经反应过来了,船灯的光线照射下,他发现,刚刚就是有人踹了他一脚!
而现在,那踹他的人已经借那一蹬之力远去,就像是大家在游泳池边上蹬墙似的。
水手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分明是有人从水下先拉扯住了他的脚踝,然后夺刀、踹人一气呵成!
水手人都傻了,这黑暗之海下的人是谁,对方没有带脚蹼、没有穿潜水衣、没有带氧气瓶。
可是对方在水下灵活的就像是一头虎鲸,力气也奇大无比。
等等,对方是北极号的人吗,但对方既然发现自己要割浮漂,为什么只是夺刀,却没有杀了他?
这种时候在海下想杀人太简单了,只需要割断氧气管,水手必死无疑。
这位海下的神秘存在,好像只是为了把他的匕首‘没收’掉似的,并不打算杀人。
水手思索两秒,转身往虎鲸号游去,刀都被人夺了,割浮漂的事情也没法做了。
而且,对方有能力没收他的匕首,就一定有能力杀他。
既然对方已经饶了他一命,那就不要不知好歹了……
此时此刻,相同的事情仍旧在海底不断发生着。
张俭把自己的衣服裹紧,紧张无比的站在北极号甲板上,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但庆尘仍然没有出现在在海面上。
那个庆尘肯定已经死掉了吧,哪有人能闭气这么久的?!
这两人果然是来骗保的!
没想到,两个学生年纪轻轻的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
……
相比甲板上胡思乱想的张俭,海面之下的水手们就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
他们只感觉自己被巴伦支海下,传说中的海怪给盯上了,想跑都跑不掉。
一名水手刚刚伸出左手抓住气球浮漂之下的绳索,右手便握着匕首准备割断。
可是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身边游过,等水手右手来到绳索前时,手里的匕首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奋力往自家船只落锚处游去,一边游一边回头看着,生怕那黑乎乎的影子还跟着自己。
这些水手们没第一名那么幸运。
第一名水手看清夺他匕首的是一个人类,所以没那么恐慌。
但剩下这些水手距离北极号的船灯很远,在黢黑的海里根本看不清庆尘,所以心里的恐惧已经填满了整个心脏。
关于巴伦支海的传说很多。
世界上最著名的空战撞机事件就发生在这里,1987年9月13日,挪威国防空军的一架侦察机正在巡逻,结果一架苏联新式战机突然出现,从侦察机下方穿梭而过。
那架苏-27用垂直尾翼在挪威侦察机发动机下方,犹如手术刀般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就是著名的巴伦支海空中手术刀事件。
然而,这片海域还有更加出名的传说:大王乌贼。
历史记载中,巴伦支海是最早发现大王乌贼的地区之一,并有记载证明,这片海域曾经真的有商船被大王乌贼袭击过。
一时间,从未在这片海域亲眼见过海怪的水手们,一边奋力游着,一边回想着那些传说,越想越害怕。
但他们想不明白,海怪要他们的匕首干什么……
好在,‘海怪’夺取他们的匕首之后并未继续追杀,任由他们逃回了自己的船上。
虎鲸号的船长芬尔站在船头,他看见水手们这么快就返回,当即觉得有些不对劲来:“发生什么了,割三十个浮漂可没这么快!”
一名穿着潜水服的水手被拉上了甲板,他瑟瑟发抖的说道:“有海怪!”
芬尔愣了一下:“海怪?!”
他看向另一名水手:“你也遇到海怪了?”
那名水手点点头,惊恐莫名的说道:“在水下黑黢黢的看不清踪迹,只感觉那海怪游的很快,力大无穷!”
芬尔皱起眉头,如果只有一名水手这么说,那可能是深海恐惧症突然出现,搞的水手出现了幻觉。
但如果水手都这么说,那就有问题了。
可是芬尔总觉得有诡异之处,却不知道诡异在哪里……
他看向水手:“既然遇到海怪,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芬尔终于想明白到底哪里奇怪了,水手们全都遇见了海怪,结果竟然还都活着回来了,这不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吗。
芬尔看了一眼船上惊慌失措的船员们,立马说道:“慌什么,如果真是海怪,还能让三个下海的水手回来?这巴伦支海下面真要有大王乌贼这种东西,你们早就死了。对了,你们遭遇海怪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
水手回答:“海怪把我的匕首夺走了。”
另一名水手愣了一下:“我的匕首也被夺走了。”
芬尔冷笑起来:“这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不是海怪。你见哪个海怪闲着没事出来溜达一趟,就把你们的匕首夺走?怎么,巴伦支海不让带管制刀具啊?”
他遥遥的看向海面上依旧飘摇着的北极号:“把船灯打开,这事肯定是北极号搞出来的,开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对了,用无线电,把我们这边的事情告诉阿尔卑斯号和长尾号,问问他们那边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
说话间,虎鲸号甲板上的灯光全都亮起,一起亮起来的还有阿尔卑斯号与长尾号。
三艘船宛如一个正三角形,将北极号团团围在海中。
北极号上的张俭、老约翰、尼德普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原来真的如庆尘、秧秧所说,这三艘捕蟹船一直就在他们的旁边!
张俭忍不住去看秧秧的背影,却见她将一条绳索扔进了海里,将毫发无损的庆尘拉了上来。
张俭等人都震惊了,庆尘真的没有死,而且状态看起来很好,似乎并不畏惧冰冷的海水。
这到底是什么人,来巴伦支海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此之前,张俭非常确定他从未见过庆尘出水换气!
他看向庆尘与秧秧的眼神变了,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这个女孩会飞,他都一点也不意外!
只见庆尘乐呵呵的笑道:“搞定了。”
说着,他将手里捏着的几柄匕首扔在甲板上,秧秧低声问道:“没有杀人吧?”
庆尘想了想:“这些人跟我也没什么大仇大怨,没必要在这里大开杀戒。”
“嗯,”秧秧笑着点点头,她早就准备好了干燥的毛巾递给庆尘:“要不要我帮你擦。”
“咳,不用了,”庆尘在水下没有被呛到,上船之后反而差点被秧秧呛到。
眼瞅着外围的三艘捕蟹船开了过来,庆尘想了想回到船舱里:“我先换身衣服,对了,他们问什么就说不知道。”
张俭和老约翰他们心说,这货一定对那三艘捕蟹船做了什么!
可是海面那么黑,连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这扔出来的匕首是从哪里来的啊?!
虎鲸号当先抵达,三艘捕蟹船与北极号也就相隔十多米,芬尔拿望远镜,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散落的匕首。
“没想到这次你藏的很深啊,”芬尔看着张俭遥遥冷笑道:“‘海怪’呢,让他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啊。”
张俭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的看向四周:“海怪?巴伦支海的海怪?!”
芬尔冷笑:“在这装什么,我说你怎么敢守在这里呢,原来是有高手在船上,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水手可用了。对了,你把谁请过来了,你父亲原来的老部下吗,这次是不是把你父亲积攒下来的人情都用完了?”
张俭忽然意识到,之前芬尔所说的海怪,还有什么父亲的老部下,其实说的都是庆尘!
一定是庆尘在海面之下做了什么,才会让芬尔跑过来阴阳怪气。
张俭想了想,低头数了数匕首,九把。
他看着芬尔好奇问道:“你们九个水手都打不过他一个?”
张俭确实是出于好奇才问的,他想知道庆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这句话听在芬尔那里,简直嘲讽拉满了。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张俭继续问道:“为什么要针对北极号呢,就算没有分到北极号的配额,你们依然可以每年赚上百万欧元。”
此时,另一边的阿尔卑斯号船长也冷声说道:“为什么要死守着你的船呢,四艘捕蟹船合并到一个公司里上市不好吗,在股市上赚钱难道不比在海上快?水手们也可以跟着拿期权与分红,大家辛辛苦苦在海上拼命,不就是想有个衣食无忧的退路?”
张俭想了想说道:“你们要想上市的话,三艘捕蟹船也足够了啊,为什么非要我手里的北极号?”
克雷格说道:“因为阿姆斯特丹港口的八艘捕蟹船都愿意合并了,只有你还不同意。还因为你父亲是巴伦支海上的传奇,北欧人都听说过它,就像白令海上的时光大盗号一样。”
张俭摇摇头:“我不会做这种生意,我只是喜欢捕蟹这个行业,想要继续做下去而已。一旦有资本介入,慢慢的北极号可能就不属于我了。”
“北极号可能不属于你,但是你会有很多的钱,”格雷克说道:“踏踏实实做个船东不好吗?公司化运作,大家能够换更好的船、更好的设备,还有更好的捕捞制度。”
“那捕蟹人的自由精神、冒险精神呢?”张俭认真问道:“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来到这个全世界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也不仅仅是为了钱啊。妻子会挽留丈夫不要再出海了,但真正的水手还是会收拾行囊,如果看到了鲸鱼会欢呼,看到如山一般的浮冰会虔诚祈祷。会有新的水手听说父辈的故事,来到这片神秘的巴伦支海,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听说这里的故事。但如果水手与船长都不自由了,那这些故事也将黯然失色。”
格雷克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冷笑一声:“祝你好运吧,希望你真的能打捞到足够多的帝王蟹,熬过今年。如果熬不过去,你的捕蟹牌照就会被重新拍卖,到时候我们从司法拍卖那里买回来也是一样的。”
这时,甲板上的老约翰看了一眼时间,突然说道:“该吊起蟹笼了。”
张俭看了老约翰一眼,他知道对方这是想把那满满当当的蟹笼拉起来,当场气死克雷格等人……
“那就吊起来吧,看看我们的收获怎么样!”张俭大声说道。
下一刻,已经重新换好工作服的庆尘从船舱里走出,一次就用钩爪勾到了浮漂下的绳索。
庆尘笑眯眯的对老约翰说道:“吊机!”
原本打算离开的克雷格与芬尔等人停了下来,站在甲板上默默的等着。
北极号的吊机发出轰隆隆声响,当蟹笼出现在水面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却见北极号的蟹笼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比脸盆还大的帝王蟹!
芬尔等人都是纵横巴伦支海的老船长了,只需要看这一眼,便知道那传说中的黄金蟹场被北极号找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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