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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是在熹平年间与光和年间在幽州担任刺史七八年之久,一直到黄巾之乱前年,也就是光和六年,才被罢免,而那段时间,鲜于辅一直是刘虞在幽州的从事。
前些年在中央担任宗正的时候,刘虞还没有能力提拔他的几个旧部,等到做了皇帝,自然要将以前在幽州时忠心耿耿的几个旧部提拔上来。
当时有三人为刘虞心腹,一人是鲜于辅,一人叫鲜于银,还有一人叫齐周。这三人,在幽州陪伴刘虞渡过了整个任期。
其中鲜于辅和鲜于银并非兄弟,而是同族。
而且他们还是马韩人,出身于马韩的商朝遗民后裔,也就是之前提到的“箕子朝鲜”人。
辽东同样是幽州范畴,马韩人在辽东乐浪等地早就繁衍生息,很多商朝遗民,亦是离开马韩之地,投入汉人怀抱。
双方文化、经济、政治日日交流,早已融为一体,不分你我,因此在辽东有大量的外族人,稀疏平常。
鲜于辅、鲜于银、齐周三人作为刘虞心腹,前几年被刘虞召唤来洛阳,担任职务,一个执掌羽林卫队,一个执掌虎贲军,最后一个齐周则是城门司马。
历史上曹操控制汉献帝,就是让宫内宫外的人全都是他的兵马,这样汉献帝有一举一动,丝毫异常,都会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而关羽大军虽然也控制了整个司隶,但他是忠诚于汉室的。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许田围猎”这事确实发生过,记载于《三国志》,当时关羽就想杀了曹操,结果被刘备劝住,认为当时还分不清楚曹操是忠是奸,不应该杀。
由此可见,刘虞朝廷与刘协朝廷,在地位和权力上有着本质的区别,不可同日而语。
外围大军由朱儁关羽把持,屯兵于河内。洛阳则有刘虞心腹控制,把持宫门,自然也就不存在有人可以威胁到刘虞的生命安全。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去处理幽州边疆的胡人问题的话,除了刘虞亲至以外,大概也只有他的心腹鲜于辅、鲜于银、齐周三人。就连公孙瓒都不行,因为公孙瓒树敌太多,亲近他的胡人有,敌视他的更多。
刘虞则长袖善舞,不仅在鲜卑乌桓人心中有很高的威望,就连辽东以北,后世吉林省、黑龙江省区域的夫余人、濊貊人,都对他万分尊敬,因他而向大汉朝廷每年按时朝贡。
所以这件事情,非刘虞出面不可。
只是刘虞现在是天子,自然无法过去。而三名干将当中,鲜于辅是刘虞最得力的助手,各民族也十分信任他。因此这次破局,解决公孙瓒被外族围攻的任务,就交给了鲜于辅。
不得不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
历史上刘虞因公孙瓒而死,鲜于辅为了给刘虞报仇,集结十余万胡人大军,给予公孙瓒致命一击,帮助袁绍将他击败。
而现在情况变得天差地远,刘虞成为了皇帝,与公孙瓒也从未产生过冲突。现在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袁绍,反而必须联合在一起,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历史,又不知该如何作想。
但此时此刻,至少刘虞在解决掉袁绍这个叛逆以前,是绝不可能让公孙瓒灭亡。在这一点上,不管是从青州的利益出发,还是从洛阳朝廷的利益出发,都是一致的。
鲜于辅抵达了昌平县,立即召来几名好友,然后继续呼朋唤友,很快就拉起了数百人马。
这些人马当然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去联络以前的那些旧部。
有跟鲜卑人关系好的,就马上去各大鲜卑部落传信,有跟乌桓人关系好的,则去各个乌桓部落报信,甚至还有去夫余国,濊貊国的,只是路途遥远,等救兵抵达,黄花菜都凉了,因此也只是去试试而已。
数日后,入夜时分,鲜于辅的朋友田丹回来了,两人在房间就坐,田丹对他说道:“卫国,形势不妙。公孙瓒轻敌冒进,被鲜卑人伏击,兵败逃入涿郡,现在被围困在涞水。”
由于信息传递速度慢,田丹打听到的已经是几日前的消息,他们还并不知道公孙瓒火烧鲜卑,击杀了鲜卑首领魁头。
鲜于辅沉吟道:“看来我们必须要快了,陛下交代给我的任务是必须要保证公孙瓒活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更多的人手。”
田丹说道。
“你有什么人选吗?”
鲜于辅问。
田丹想了想道:“你听说过阎柔吗?”
“没听说过。”
鲜于辅摇摇头。
他跟着刘虞威震幽州的时候,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当时别说阎柔,就连公孙瓒都只是个无名小卒,他当然没有听说过。
田丹就说道:“此人是广阳人,少年时被鲜卑人掳走为奴隶,后来以自身之能力,获得鲜卑乌桓人信任,被推举为首领。这是卫国你去洛阳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倒也平常,不过他在很多鲜卑乌桓部落当中威望极高,若能得他的相助,则大事可成。”
东部鲜卑大人,幽州乌桓五部,仅仅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些部落,包括中部鲜卑在内,辽阔的塞外到处都是牧场,大大小小的部落成群,多的数千人,少的数百人,不一而足。
这种中小部落一般叫做鲜卑支部,或者乌桓支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柯比能,出身于一个小部落,因为勇猛善战,执法公平,被推举为这个小部落的首领。然后带领族人不断壮大,吸纳其他鲜卑,最后建立起了一个极为庞大的鲜卑帝国。
别看蹋顿继承了丘力居的部落,一跃成为辽西最强大的乌桓首领。但这并不代表整个辽西的乌桓人都是他的部下,整个幽州乌桓上百万人,五大部落也仅仅只是拥有其中半数而已,另外半数则分散为其他大小部落。
阎柔就是如此,只是区别在于他是汉人,从奴隶成长到了部落首领。而且跟柯比能一样,因为勇猛善战,执法公平,在边疆很多鲜卑乌桓支部当中拥有很大的名气,大家都愿意跟着他一起作战。
“此人现在在何处?”
听到田丹的推荐,鲜于辅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多年过去,幽州除了出了个公孙瓒以外,还出了阎柔这号人物,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黑道大佬退隐江湖,下一代总有新的领头羊出来执掌龙头棍一般。
田丹说道:“他目前在犷平一带的乌桓部落中担任首领,不过他的弟弟阎志便在广阳,若是能寻来他的弟弟,让阎志去报信,不出几日,阎柔必能拉来数万大军。”
“好!”
鲜于辅点点头,对田丹说道:“此次我身负天子重任,为护乌桓中郎将,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力。若这阎柔真如你所说的一般,有如此大的能耐,我可以任他为护乌桓校尉,并且上奏天子,为其封官升爵。”
田丹笑道:“既然如此,我立即动身前往广阳寻阎志。”
“兄弟,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鲜于辅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虽身份有别,可义气不变。
田丹严肃道:“必不负使命!”
当下,即便是危机四伏的夜晚,田丹亦是连夜出发,率领数十骑兵,飞一般往广阳县而去。
而此时此刻,随着刘虞的天子诏书抵达,整个幽州,宛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波澜涟漪。
幽州地域很广,最靠近冀州的是涿郡,为后世的河北保定市,此时叫做北新城。最远的东面,则是乐浪郡,郡府在朝鲜县,后世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叫做平壤。
从河北保定到平壤,一千多公里,就可以知道此时的幽州到底多大。
公孙瓒现在遇到的麻烦,远远谈不上让整个幽州都乱起来。顶多就是幽州最西面的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一带的乌桓加入其中,战场中心还是最靠近冀州的涿郡。
而刘虞一道命令发布,那就是整个幽州都陷入沸腾。辽西、辽东乃至玄菟郡北面边的夫余国、濊貊国都得知了消息。
右北平以北,后世的承德市一带,栖息在濡水河畔的鲜卑乌桓部落,各个首领接到信件,纷纷高呼:“是伯安公的召唤,伯安公待我们如子,我等亦待他如父。父有召,子岂有不从之理,孩儿们,出兵!”
辽东苏仆延部落,部落长老得到消息,垂首顿足道:“坏了坏了,首领犯大错了,快,快派人向首领报信,千万不能再错下去。”
右北平乌延部落,部落其余掌权者皆是脸色凝重,环顾说道:“伯安公亲笔书信,这可如何是好,首领千不该万不该跟着那蹋顿小崽子去追杀公孙瓒的呀,我们必须出兵了。”
扶余国,高句丽城,扶余王听到信使来报,看过了刘虞给他的信件,大喜道:“是我的好朋友伯安公,他现在做了大汉皇帝,如果我现在帮他的忙,他将来必定会报答我。那此事,我自然要出手相助,传我命令,尽起大军,襄助那涿郡的公孙瓒。”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整个燕山山脉的东南西北,无数大小部落一听到是刘虞的命令,纷纷响应号召,出人出力,不管是几十人的兵马还是成百上千的兵马,哪怕是只有几个人,都愿意出那么几个人的力。
江湖虽然已经没有了他刘虞的存在,可江湖上依旧有他的传说。
当年刘虞在幽州树恩实在太多,无数鲜卑乌桓乃至扶余人濊貊人都深受他的恩惠,对他感恩戴德,所有上了年纪的部落长老首领单于,都铭记他的恩情。
历史上,刘虞被公孙瓒杀死,鲜于辅鲜于银齐周三人一声召唤,十余万胡骑宛如从天而降一般,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自己带着干粮武器,浩浩荡荡如溪流汇聚成江河,将如高楼大厦一般的公孙瓒踏为了平地。
此时仿佛情景再现一般,只是从仇恨公孙瓒,变成了响应刘虞的号召,转而帮助公孙瓒。
渔阳犷平县,后世的密云水库附近。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水库,但有一条河流叫做鲍丘水,流过县外,将河畔附近大片草原养育得郁郁葱葱。
游牧民族需要水草丰茂之地,河流附近自然成了胡人聚集之地。
此地原本栖息着无数大小鲜卑乌桓部落,这些部落混居而住,几乎不分你我。
阎柔早年被俘虏至此,成为奴隶。但凭借着自身本领,慢慢有了一定地位,后来得到了鲜卑乌桓人信任,成为了首领,虽然不如那些大部族,但亦是称霸一方,势力不弱。
犷平县十分破旧,这里胡汉杂居,汉末大乱后,早就没有了官府,由各个部落首领代管,此时城中一处房屋内,阎柔迎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是他的弟弟阎志,另外一位自然是田丹。
三人在门口相聚,阎柔哈哈大笑着上去就与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拥抱,问着家中一些情况。
阎柔在此地分不开身,因此在家中照顾父母的重任就交在阎志身上,虽然广阳到犷平不过二百余里地,但兄弟二人还是聚少离多,很少相见,因而现在有说不完的话。
田丹耐心地等待着两兄弟相聚的喜悦,一直到阎志结束了话题,三人这才进屋来到厅内。
“大兄,我为你介绍,这是我的好友田丹,字赤诚。”
“赤诚,这是我兄长阎柔,字安平。”
阎志分别介绍。
田丹就拱手笑道:“阎首领,久仰久仰。”
弟弟的朋友来访,阎柔自然笑脸相迎道:“既然是我阿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赤诚兄弟请坐。”
三人分列而坐,田丹就正色道:“阎首领,闲话少叙,我们直奔主题。”
“请说。”
阎柔亦是正色道。
田丹就说道:“不知阎首领可知伯安公?”
“自然知道。”
阎柔肃然起敬:“伯安公待幽州乌丸如子民,幽州乌丸亦视公为父,听说公回洛阳之后,遇上了一些内乱,大汉天子遭遇不测,朝廷诸公推举他为天子?”
田丹笑道:“不错,现在伯安公已经是天子。而今大汉天下,一片混沌。各地纷纷攘攘,又有河北袁绍叛逆,威胁洛阳。”
阎柔说道:“是伯安公希望我出兵相助吗?”
田丹点点头:“不错,那幽州牧公孙瓒,是忠于朝廷之人,现在袁绍正打算将其消灭,伯安公必须击碎他的阴谋,因此派羽林中郎将鲜于辅为护乌桓中郎将,召集各部,助公孙瓒一臂之力。”
“公孙瓒?”
阎柔皱起眉头:“此人小气得很,担任度辽将军之后,只亲近于与他关系好的难楼部、普富卢部及东部鲜卑大人,往日与他有仇的乌桓皆受到他报复,对我等小部落亦是颇为不屑。”
田丹耸耸肩道:“所以这不是受报应了吗?伯安公也知道公孙瓒此人器量狭小,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如果公孙瓒灭亡,袁绍占据幽州,恐对朝廷不利。”
“嗯,我知道了。”
阎柔长舒了一口气,问道:“若我出兵,有甚好处?”
田丹马上道:“鲜于将军说,若你愿意出兵,则任你为护乌桓校尉,上奏朝廷,封官加爵,且以后乌桓事物,皆由你处置,公孙瓒开边市,买卖粮食酒水食盐,只要忠于朝廷的乌桓人,皆可贸易。”
听到这个条件,阎柔顿时来了精神,马上道:“既然如此,我愿意出兵。”
田丹大喜道:“好好好,现在鲜于将军便在昌平县,阎首领可立即领兵前往,公孙瓒已经危在旦夕,拖不得了。”
“我知道了。”
阎柔点点头道:“我现在就去召集各部落首领,商量出兵事宜。”
当下他与田丹和阎志道别,飞一般地往外奔去。
像这样的事情在幽州大地上发生得太多,以刘虞的威望,再加上他现在身居高位,已经成为了天子皇帝,很多与他有旧的乌桓鲜卑人觉得,如果能帮上这个忙,或许以后大汉朝廷的政策会对他们有好处,因此欣然答应。
一时间,幽州大地上暗流涌动,无数力量在向着昌平方向前进,宛如万千溪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浩瀚无垠的江河。
洛阳,西宫。
夜色已经很深了,年近六十的刘虞披着破旧的披风,站在宫殿屋檐之下。
“夫君,这么晚了,睡觉去吧。”
他的夫人李氏穿着绫罗绸缎,从西宫殿内走出来,劝他回去休息。
刘虞回过头,看到她的穿着,皱起眉头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此时天下未定,局势混乱不堪,朝廷应当勤俭节约,莫要如此奢华。”
李氏顿时就不乐意了,哭诉道:“我一个没了孩子的老妇人,现在都已经做了大汉皇后,连件新衣裳都不能穿了,这样的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刘虞只觉得头痛不已,他最怕的就是妻子用这一招。
当年他与满朝诸公被困在长安,派自己的儿子刘和出使关东军,希望能得到关东军的帮助,结果一去不回,到现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人已经老了,身体力不从心,再也不能生育,可谓是绝后,妻子拿这一招打他,他无能为力,因为当年是他派儿子出去的,这个罪过自然也得他来承担。
无奈之下,刘虞也只能好生劝慰,让妻子回屋里休息,自己则唉声叹气,继续站在殿外仰望着东北方。
“陛下是在想幽州的事情吗?”
虎贲中郎将鲜于银护卫在宫外,见到他一直没有去休息,在身边服侍,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
刘虞点点头,长叹道:“不知道卫国是不是已经安全抵达幽州,也不知道公孙瓒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如果不能击败袁绍的话,这大汉天下,在我有生之年,不知何时才能平定那些叛乱啊。”
他一个没有儿子,又品德高尚的老人,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击败袁绍,从河间王国如桓帝康帝一样,抱一个章帝子孙回来,继承皇位。
那样的话,即便是他死之前没有平定大汉江山,至少后继有人,又有刘备杨彪等人辅佐,想来也是可以瞑目了。
鲜于银说道:“陛下放心,卫国素来可靠,以陛下在幽州的威望,卫国振臂一呼,必是千军万马相随,只要帮助公孙瓒击败袁绍,青州再出兵,收复河北,一切都来得及。”
“但愿吧。”
刘虞目光深邃地看向东北方,嘴中喃喃自语:“但愿我这把老骨头,在离开幽州二十年后,依旧还有当年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