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藤卷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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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比赛日还有5天的上午。

    庭院内竹声簌簌,竹叶在驳杂的光斑下摇曳出夏日中的清幽气息。

    偶尔几片叶子旋转着落在池塘面上,扰起波澜,惊动游鱼,又激荡出潋艳的水花,在竹筒撞击石块的声响衬托下,怡然悦心。

    此处有池塘,也有回廊,沿着上走,就能抵达挂有“唯我一心”牌匾的道场。

    上杉櫂来道场的大多数时间都会坐在休息区,望向正对面抬头就能看到的四个大字。

    他时常在看,也时常在想。

    当初写下这四个字的人,怀有怎样的想法。

    楠缪丸在剑道场热身完后,兴致很高

    他放下木刀,坐到上杉櫂的身旁,看见有瓶可乐便随手拿起喝完。

    咕冬咕冬两下喝完,发出酣畅的声音,看向正在盯着自己喝可乐的上杉櫂。

    “300円。”上杉櫂平静地说道。

    楠缪丸放下空瓶子,笑着说:

    “怎么老坐在休息区?也不见你和人对练,只是练最基础的素振有什么意思。”

    他的剑道水准很高,仅仅是在刚才的热身阶段就把几位弟子打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说不行了不行了。

    要知道,前几日山中武道馆来交流比试的时候,那些弟子还与对方过招过得有来有回。

    而山中武道馆则是东京圈里很有名气的剑道馆。

    穿着白衣黑袴的上杉櫂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望着那块匾额问道:

    “楠师兄是怎么理解那四个字的意思?”

    “哈——?”

    楠缪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唯我一心】四字。

    他摩挲下巴,然后右手握拳,撞在左手手掌上方:“这不很简单的事情?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上杉櫂没有回应,而是对着大门外的竹林说:

    “那这些是什么?”

    “竹子啊。”

    “比起竹子,我更在意它们于缝隙中闪烁摇动的阳光。”

    “这什么意思?”楠缪丸没理解他在说些什么。

    “意思是,有了东西勾勒,才能更好地展现出竹在风中的动感。”

    楠缪丸看了一眼木质大门外的竹子,再看了一眼上杉櫂。

    双手摊开,耸了耸肩。

    上杉櫂接着说:“春日樱花,夏日烟火,秋日银杏,冬日白雪,有了这些东西,人们对于季节的感触才更为强烈——我是在想...我们感受到的【唯我一心】,是否因为时代的不同,而对其产生了理解的偏差。”

    橘有我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两人面前,停顿一秒后便说道:

    “藤卷师兄来了。”

    楠缪丸忽然笑了,对上杉櫂笑说:“找茬儿的来了。”

    今天刚来道场的时候,上杉櫂已经听楠师兄说过了,这位藤卷,是大弟子。

    也就是他们这一辈唯心一刀流的大师兄。

    上杉櫂入门算晚的,大多数弟子喊他师兄,也只是在尊敬他之前展现出的实力。

    他这次参加团队赛,就把大师兄的大将位给挤了下来。

    没有提前告知,没有提前提醒,就是突然把大师兄给拉下了队。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即将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人把饭碗子给你踹飞的感觉。

    就如橘有我所言的那样,藤卷大师兄很快就来了,其他两位师兄,湖心和樋口也与他一块儿走进道场内。

    显然几人是刚见过面的。

    藤卷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平平无奇。

    既不像湖心镜见那般帅气,也不像楠缪丸那般身材矮小。

    从外形上来说,的确没什么特点。

    不过有一点很令人印象深刻。

    他来到剑道馆没有行礼,扫了一眼道场内的众人,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上杉櫂的面前。

    道场内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谁都知道上杉櫂抢了这次比赛大将的位置。

    以至于弟子们都在关注休息区那边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谁更厉害...他们不清楚......

    他们只记得前阵子上杉櫂发飙的情况。

    ——反正都是惹不起的同门。

    藤卷飞鸟视线在橘有我、楠缪丸的身上转过,最后停在了上杉櫂的身上。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无论是举止,还是神态都像是一辈子没遇见挫折的人:

    “哦——”

    上杉櫂平静地照常打声招呼:“藤卷师兄。”

    “不必了。”

    藤卷飞鸟直接挥手打断:“喊我师兄可以,但是师弟!师父凭什么让你来担任这次出战大将!?”

    与他一同前来的湖心镜见见状,便站在两人中间微笑解释:

    “这个当然得去问师父,小师弟也是不清楚的。”

    “我要是找得到师父我就不会来这里!”藤卷飞鸟说得干净利落,话语中隐隐夹杂有气愤埋怨。

    他又转而询问和他身高差不多齐平的上杉櫂:

    “师弟知不知道?”

    他说话很有气势,尽管外貌普通,但里里外外都有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双手抱胸,下巴眼神微抬的细节更是如此。

    上杉櫂摇了摇头。

    他最近也在找大叔,他想问一问勾玉的事情。

    这有关任务的完成。

    但神原小姐只是说父亲出门去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关西,也许是北海道,也许就在东京市区附近的山里。

    “原来也不知道。”

    “师弟,”藤卷飞鸟说道,“你突然插足令我有了那么些许意外,但我不认为你的参与会改变最终的结果,今天是第三年,唯心一刀流的第十八次全国冠军,第一次的三连冠,而这三连冠也势必由我来继续取得。”

    说完,他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就像是来时的那样,走得也干脆。

    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同行的名为樋口的师兄。

    他似乎在与藤卷说着什么,但藤卷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重新目视前方,不做回应。

    ......

    “啊哈哈,还以为藤卷是来找茬的。”

    楠缪丸一手挂在上杉櫂的脖子上,一边大笑一边说道。

    尽管以他刚到上杉櫂胸口的身高来说,此刻抬手拍肩的动作有些滑稽。

    藤卷离开了。

    道场内的弟子见居然没有打起来,甚是无趣,在橘有我师姐的督促下,接着自己的训练。

    “喂,镜子,你不是说藤卷是来找小师弟麻烦的吗?”

    “别这么称呼我,”湖心镜见打走他想要拍肩的手,“而且我必须提醒你,我与你说的是可能、可能!一定是他一定会来找上杉。”

    “那怎么更像是放了一通威胁就跑了?”楠缪丸说道,“真没意思,还以为以他那种人,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这个你可以问师兄他去。”

    “我要能问他我还会问你!?他这人完全不搭理我,打招呼也不回一个。”

    “这就是师兄他的性格。”

    “切,”楠缪丸撇了撇嘴,又突然笑道,“小师弟多好,前两天明知道我是来找茬的,还礼貌向我打招呼,喊我师兄。他这声师兄喊得,我直接没了再找他麻烦的想法!”

    上杉櫂:“......”

    湖心镜见瞥他一眼:“又开始了。”

    楠缪丸直接回瞪,眼睛瞪得滚圆:“嗯!?开始什么?吹牛吗?”

    湖心镜见嘲讽道:“难道不是?如果不是我在场,你还不直接拉着上杉比试?说是比试,其实就是想借机欺负上杉,好彰显五师弟你师兄的身份。”

    “你先到场,反而说起我的不是来了?如果我不来,你不也找小师弟比试去了?”

    然后,楠缪丸故意模彷湖心镜见的语气重复一句:“说是比试,其实就是想借机欺负小师弟,好彰显你二师兄的身份。”

    湖心镜见没有生气,反而浅笑说:“你知道你这样是什么吗?”

    “管是什么!有不是你说了算。”

    湖心镜见大笑说:“哈哈,这就像是打疼了疯狗,我不就被反咬了一口?”

    “口舌之利!”楠师兄表情不屑,“今天再来比试一场?”

    “怕你!?”

    “走!”

    “走就走。”

    “......”

    上杉櫂眼瞅二人一人一嘴走向道场,也没有什么机会插上话。

    都算是什么事儿。

    下午回家,上杉櫂照常坐上以往的电车回家。

    今天在无心馆的事情总结一下就是,遇到了唯心一刀流的大师兄,他说自己的参与完全不会改变应有的结果。

    那人挺傲气的。

    但看得出来是有实力的人,楠师兄似乎都没挑战他的意思。

    【电车将在本站驻停30秒,请乘客.......】

    上杉櫂抬头看了眼电车上换站的标识。

    从这站下车,转另一条有乐町线就能到花丸花火打工的神社去。

    上杉櫂再看了眼门外人流来来往往的站台。

    决定了,先不回家了,先去趟神社。

    在电车最后的两下滴声中,他放开电车上的吊环,走了出去......

    ......

    戴墨镜的男人往还在摇晃的吊环瞥了一眼,侧头向后方的几人招呼:

    “跟上。”

    ......

    去神社要上山。

    山路有几公里,这里植被苍郁,夏蝉呱噪。

    上杉櫂又换乘一辆公交车,下车后,在站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他决定跑步上山。

    在夏日中跑步的青春,可没多少日子能体会了。

    马上就要结婚了。

    最近几天,晨跑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事情,小花火有时候太懒,喊不起床。

    那就连带着花火的那份一起跑完。

    上杉櫂做起简单的伸展操,放松肌肉,踩着脚踏车路过的老婆婆都在称赞他的活力。

    脚步踏出,脚掌承受着人体的重量,戴起一种不知是否兴奋的情绪,向前飞驰。

    风穿过树隙,鼓过耳畔。

    他奔跑在山林的公路旁边,让心跳声回荡在脑海、让汗滴沁出额头,手中冰凉的矿泉水正被手心的温度一点一滴持续感染。

    脚步生风,环顾四周,茂密群木延伸出的枝丫绿叶几欲掩盖道路的阳光,树梢在风的作用下不停摇曳,阳光从间隙中闪烁出熠熠金辉。

    上杉櫂什么都不必想,只需望向前方,感受林间清风刮过脸框的滋味。

    他的背影越来越快,越来越小。

    ......

    几个男子实在是跑不动了,双手撑住膝盖,汗水豆大,喘气如牛。

    “为、为什么——”

    “他,哈~哈~哈啊——!他怎么、怎么跑这么快!”

    “神经病啊——!大夏天的来山区跑步!我、我实在是不行了——”

    “别废话,继续跟上。”

    戴墨镜的男子也是大汗淋漓,汗水早已沁透了背心,贴紧肌肤传来黏湖湖的感触。

    尽管累,但他仍在督促后面这几个坐地上的家伙:

    “快点。”

    “实在是跑不动了——”

    “找辆出租车吧。”

    “出租车?你给钱啊?”另外一人吐槽。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去买瓶水?现在渴死我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去!?居然问我?”

    “谁、谁知道那家伙这么神经病,居然、居然还跑这么快,哈,哈——”

    戴墨镜的男子拿下墨镜,双手放在额头,细眯着眼,透过树梢观察这势不可挡的阳光,然后又将墨镜重新戴上,对坐地不起的几人说:

    “他跑山区来我们还方便行动,省得引他去没人的地方,走,继续!”

    这声继续,完全是命令式的语气。

    那几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只得强行撑腿起来继续前进。

    “疯了、疯了......”

    ......

    “甩掉了吗?”

    上杉櫂向后看了一眼,停下了令人燥热的脚步。

    随之停下的,还有耳畔风的呼啸。

    他拿起手上沾满水珠的矿泉水,旋开瓶盖,扬头一口气喝完。

    喉结滚动,温水穿过食道,滋润的快感彷佛让人焕发新生。

    其实从刚上电车的时候,上杉櫂就在注意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中午时间,那个警员还特地打电话,让他不要出门。

    是祸躲不过。

    上杉櫂没心情跟他们玩兜兜转转,自己照常出门,对方爱来不来。

    他再看了眼后方被温度扭曲变形的公路。

    跑几步路都跟不上,还跟踪什么人。

    “这年头的极道,跑步都不用学了?”

    上杉櫂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跑。

    跑动的途中,将手中的空瓶子顺手向公路对面的垃圾桶一扔。

    一条弧线在空中划过。

    砰砰,塑料瓶身撞击不锈钢发出声响,一下、两下,瓶子弹飞在半空,神奇地旋转片刻,精准落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