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6.烟火人间(20)三合一

林木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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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火人间(20)

    哪怕是下沉式庭院, 因为装修得当,在一层也感觉不到任何憋闷,采光不是顶好的,但也绝对不会觉得昏暗。白天不开灯, 屋里一样亮堂, 因为反光镜的缘故,早上和下午, 还都能有太阳光照上那么一两个小时,这就已经不错了。真要是住在高林林立的地方,屋子里不见光的多了去了。自家这感觉比预想的好了很多。

    还有通风, 不说有通风系统, 就只是半地下室, 也不是人家本身就不通风的。反正进入里面, 一点也感觉不到这是地下室。之前还有些担心楼上的东西扔下来或是掉下来怪脏的,可盖成之后才发现,人家开发商为了房子好出手的, 上面的二楼多往出延伸了一米多的阳台, 其实说是露台都可以, 所以, 除非二楼往下扔东西,否则别的楼层是不可能把脏东西扔到自家院子里来的。要是没有抵赖的, 二楼自然也就不会随便往下扔了。

    住过来之后没几天, 就开始试着供暖了。如今的暖气还不是铺设的地暖, 依旧是暖气片。四爷很舍得给家里加暖气片, 横着的竖着的,尽量把暖气片包裹在各种的造型来。屋子里暖意融融。

    雪没下来,先下来的是苦霜。

    小区里的树保留了原来厂里就有的几十年树龄的大树,每天这落叶落到老两口的菜园子里,把两人烦的不行。如今一夜的苦霜下来,八成的叶子哗啦啦的都落下来了。这一落下来,正好给萝卜白菜菠菜的上面厚厚的盖了一层,整个菜园子反倒是没被霜杀了。二老一起来,老爷子就骑着他的车子,去菜市场找那种废弃的塑料薄膜去了,想给菠菜上盖一层。白菜萝卜今儿能收了,老太太一个人干劲大的不行:“你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一个人就能干了了。”

    四爷今儿约了银行那边的谈事,先走了。林雨桐就叮嘱老太太:“先别急着收,今儿周五,几个孩子回来的都早,叫他们来干。”

    老太太不耐烦,都赶紧走:“今晚上回来吃萝卜饼子。”

    那我们还是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吧。

    林雨桐慢了四爷一步出门,正开自家车的门呢,就见隔壁的铁栅栏门响了一声。林雨桐心说,这是碰上邻居了。其实昨晚就瞧见跟自家的院子隔着一道铁栅栏围墙的人家,屋里的灯是亮着的,但进进出出这么多次,其他人撞见过邻居没有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没见过。

    见出来人了,林雨桐就站一下,打不打招呼的,打个照面也行啊。至少知道隔壁住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这么一瞧,林雨桐乐了:这人还真有印象,就是当时给了自己一百一十块钱的卦资解了自己燃眉之急的那位大姐。

    今儿这大姐是白色高领羊毛衫外面套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米色的西装裤踩着黑色的粗跟皮鞋,脖子上搭着一条大红的围巾。料子不错,这脱了大衣围巾能当披巾用。头发是盘着的,留海还有留有烫过的痕迹,她手里也捏着车钥匙,朝林雨桐边上的那辆桑塔纳走了过来。

    见林雨桐看她,她和善的报以微笑:“是隔壁的邻居吧,知道你们搬来了,一直也没碰面……”

    林雨桐也笑:“大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认识的?

    罗胜兰将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印象啊!

    不过生意场上见过一面的人多了,也不一定都记得住的。她才要假装想起来的样子寒暄呢,林雨桐就道:“大姐该是不记得的。”她提醒道:“纺织路路口,一把大团结的卦资!”

    纺织路路口?

    一把大团结?

    卦资?

    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罗胜兰想起了那个坐在路边花坛沿子上,穿着一身工服的瘦弱大妹子。当时她看上去可不怎么好,哪怕是晚上,看不清面色,也感觉的出来,当时她整个人都孱弱,而且愁眉不展。她知道她并不是算命的人,当时只是想摆脱那个男人随便的找个人搭话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妹子看着弱,说话却明白。她也是从难处过来的,知道一文钱真能难倒英雄汉。那时候,一把一沓子还是一箱子大团结,对于她来说,没多大区别。出于有缘的心理,抓了几张给了,但到底是多少,她也不知道。

    可眼前这个女人,身材高挑纤细,脸庞白嫩水润,不见多少化妆的痕迹,但却目若灿星,眉若远黛,说不出的好看。上身一件深棕的呢子大衣,一直长到脚踝位置。脚上一双平底黑皮靴,从深蓝色的裤子下面露出尖尖的鞋尖儿,手里拎着一个非常考究的黑色皮包。皮包像是男士常用的,可拎在她的手里,竟是说不出的合适。叫她偏柔的气质里带上了几分硬朗的气息。头发不长,一点一点的编纂成辫子,那样的花样,她以为只有去专业的美发店,人家才会做出来。但显然,她就是自己编的。发尾只用黑色的丝带绑了,瞧着简单又干练。

    罗胜兰像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忙笑道:“是你啊!妹子!”她热情的过来,拉林雨桐的手,上下的打量:“你要不说,我怎么敢认?”

    林雨桐也笑:“大姐可是我的贵人,你知道啊,当年你那一百一十块钱,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罗胜兰连忙摆手,但心里不无惊讶。到了如今这份上了,也瞧得出来,这在外面也是个有脸面的人了。可这么一个人,能直言那些不好对人言的窘迫过往,这份心境就难得的很。其实,多少人发达了,就跟过去切割了。好像这么切割了,就把过去的那些过往都埋葬了。像是她这么坦然的,罗胜兰还是头一次见。

    她的笑容马上真切了起来:“这也是咱们俩的缘分。”她回身指了指两家的院子:“这不,做了邻居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相互递了名片,彼此都有些吃惊。

    林雨桐这才知道这位大姐叫罗胜兰,罗胜兰的名字她是听人说的,她做起来的凤凰酒业,在省内也算是赫赫有名的。

    而罗胜兰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两年崛起的宫廷御品娘娘牌的创始人,就是眼前这位曾经窘迫的妹子。

    她伸出手再跟林雨桐握:“我家的冰箱里,都是你家的产的东西。没话说,是好。”

    林雨桐也恭维人家:“我爸最爱喝你们家的酒,如今知道您是谁了,那我可厚脸皮,从您讨要一些原浆酒了。”

    好说好说。

    说了会子话,又住的近,彼此交换了名片,都是挺忙的人,约好以后找机会聊。

    出门再遇贵人,叫林雨桐出门的心情都明媚了几分。

    处理了半天厂里的事务,还想着今儿早点回去,因着几个孩子回来的早,虽然嘴上嫌弃婆婆要做萝卜饼嫌弃的不行不行的,但这自己回去至少能叫萝卜饼好吃一些?

    她都想好了,回去顺便买点猪肉,炸了油渣出来。把白萝卜丝至少得在热水锅里汆一遍,然后捞出来控干水,再放在锅里,一点一点的煸干水分。这么一折腾,萝卜里的辛辣味儿就去了,也不会水拉拉的了。之后再加上油渣,把猪头肉切碎拌进去,再放些芝麻花生仁碎瓜子碎,倒点香油麻油,这些配料跟处理过的萝卜丝的比例最好是能一半一半(?),谁知道呢,回去试试吧。

    她都心情明媚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结果新招聘来的大专生秘书,可爱的姑娘小鱼打了内线电话进来,说是有电话是孙秘书的,能不能接进来。

    孙秘书可不是什么厂里的老板秘书,人家是机关事务局局长的秘书。林雨桐跟这个孙秘书联系的比较多,盖因这个秘书是女人。人家领导见女性同志,哪怕无风也爱起浪,所以私下联系的一直就是这位。

    其实,林雨桐不是很喜欢孙秘书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跟谁都说的上来。跟女人那就是姐姐妹妹的叫,看起来特别没有架子。跟男人便是干哥哥干弟弟那一套,说荤笑话那是半点不怵,在酒桌上人称八两不倒。

    私下里,这位也不是吃素的。看着姐姐妹妹的叫的亲,可伸手要东西叫办事,从来不含糊。她这才上任多少日子,好家伙,光是叫安排她老家的亲戚,就已经三拨了。这还不算过年过节伸手拿走的礼券之类的东西。别看每次不多,可都踩在人接受和拒绝的这条线上。初一看,是要的不算多。可架不住次数多啊!这样的人,就是无底洞。

    林雨桐其实已经很不耐烦呢,正想着这女人还要这么下去,她该怎么办呢,这会子又来电话了。

    干嘛?到了年底了,省里的订单也该下来了。她这是又要趁机要东西了吗?

    林雨桐心里冷笑,但还是接了起来:“孙主任,有什么吩咐啊?”

    那边传来娇笑声:“妹子,都说了,咱们之间叫什么孙主任,我叫你妹子,你叫我姐姐,你怎么老不改。”

    孙主任这是客气的叫法,一般领导秘书都兼任办公室主任。别管是不是主任,把官往大了叫就对了。就像是人家是副职,你不能每次称呼的时候都把副字带上吧。应酬上的恭维称呼,当不得真。

    林雨桐手里闲闲的拨弄着签字笔,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嘴里却恭维的很:“那怎么好呢?如今可是上班时间,上班时间不叫官称,怕给您惹祸啊!”

    孙秘书哈哈就笑:“姐姐就喜欢你这股子聪明又懂分寸的劲。”说着,话语一转,就道:“晚上有空没?”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笔,皱起眉头,但还是道:“别人要是问,那肯定是没空。但您问了,我能说没空吗?但凡您的召唤,我哪次推脱过?”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她笑着便道:“今晚上七点,御宴楼,不见不散。”

    “好!”林雨桐应了,那边就挂了电话。她举着电话看了半天,心里却寻思着再这么下去不行,这个女人还是得想办法处理了,要么想办法将她压下去,要么,就得把她的把柄攥在手里,叫她有所忌惮。

    这种饭局是不去不行的饭局,林雨桐先给四爷打了电话,问他的行踪。

    谁知道姜有为约了他,还请了谁也不知道。据说是市里的某位领导,如今正在去城郊一处别庄饭庄的路上。晚上回来会是几点都不知道。

    那行吧,去了也是正事,便是喝酒也是三五杯。只要不开车,也没事。如今四爷也带司机出门了,反正司机是不喝酒的。

    这边跟四爷挂了电话,就又给家里打了过去,告诉老太太,自己和四爷都不回去,不用等他们吃饭。

    因着晚上有饭局,林雨桐又去洗脸化妆,把头发重新梳拢了。说是赶七点到,但怎么着也得赶六点四十五左右到地方吧。这种饭局指着孙秘书付账,美的你!

    有时候想想,真他妈的有什么都没有有权利好。

    到的时候找前台,只问孙秘书订了哪个包间,人家就说了是牡丹坊。她又问请了谁知道吗?人家说不清楚。又问谁来了?那边说还没见人来。

    得咧!那就得自己安排。

    安排上什么规格的菜,用什么规格的酒,然后她得在大厅里等着。结果五十五分的时候,孙秘书没来,倒是把今儿早上刚见过的罗胜兰给等到了。

    初一见面,两人都愣了一下。罗胜兰先给林雨桐摆摆手,意思说她先问正事。结果问了前台,也是来赴孙秘书的约的。人家指了指林雨桐,说了几句话,罗胜兰就笑着过来:“今儿可是巧了,这位孙主任不知道什么缘故,倒是给咱们俩攒了局。想干什么啊?”

    这也正是林雨桐想知道的。

    罗胜兰低声问林雨桐:“今年拿了你多少了?”

    林雨桐伸出一根手指来,罗胜兰知道,这是说累计起来高达十万。她叹了一声:“你还算是好的……”她伸出两根手指来,“只比这个多,不比这个少……”

    “她是怎么上来的?”林雨桐对这事还真不知道,在体制内,男领导用女秘书,这绝对属于稀罕事。要说跟领导本身有这种关系,是不可能放到秘书的位子上的,怎么着也得避嫌的。这么不避嫌,总有个由头吧。

    罗胜兰显然知道的多些:“她背后的那人……升了!”说着,就往上指了指,“明白了吧。”

    懂!指京里有人。

    至于她背后的人……肯定是关系不正常的男人呗。

    这人是谁呢?有了方向,想查总能查出来的。

    说了会子话,等到了七点十五,孙秘书才进来,看见两人就笑:“可是叫你们久等了,罪过罪过。”

    三人这才起身去包厅里。

    罗胜兰就道:“就咱们三个,孙主任想怎么整?白的红的,咱们舍命陪君子。”

    “我的姐姐哟,要是咱自己,弄两瓶子甜滋滋的汽水喝不就行了,喝那苦辣的东西做什么嘛!”她说着,就看林雨桐:“是有两位贵客,我特意请了二位来作陪的。”

    说着,就将大衣脱了。里面是一件掐腰的丝绒连衣裙,到膝盖的上方位置,,腿上是丝袜,极薄的那种。脚上是一双浅口的红色高跟鞋。再加上披散开的头发和浓艳的妆容,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这要是陪女人,没必然打扮成这副样子。可这要是陪男人,叫自己和罗胜兰来,是几个意思。

    林雨桐站起身来,正要走呢,结果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两个矮胖冬瓜一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孙秘书迎过来:“石总,杨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她热情的过去挽那位石总的胳膊,“知道二位要来,小妹特请来了本省的两位女企业家作陪……”

    说着话,俩男人就看过来,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和兴味。

    孙秘书给林雨桐使眼色,叫林雨桐上前接待。

    林雨桐瞥了一眼桌上的酒,顺手就拿了一瓶,白酒的瓶子,她的拇指轻轻一弹,那酒盖子就擦着孙秘书的耳朵飞出去了,罗胜兰轻轻的拉了拉林雨桐,林雨桐撇开她,笑着直直的走过去,对着那位石总:“不知道是哪位石总,真是失礼了。但不管是哪里来的,来干什么的,远来是客,在这里先敬一个。”

    说着,就拎起白酒瓶子咕嘟咕嘟的连瓶往嘴里灌,灌完了瓶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又拎起另外一瓶,又是拇指使劲,将酒盖子轻轻弹起来,那酒盖子跟长了眼睛似的擦着孙秘书的另一边的耳朵飞过去。

    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位出手不凡且特有针对性,那就白瞎了一对招子了。

    林雨桐拎着酒过去,拉了罗胜兰:“这是我姐姐,是我的恩人贵人。今儿,我姐姐也高兴,但她不胜酒力,我替我姐姐敬两位老总……”

    说着,又是一瓶咕嘟嘟的干了。

    这石总就看那酒瓶子,五十六度的纯粮食佳酿,三十年前的酒了。一口气两瓶子?

    要不是酒香扑鼻,他真以为这位喝的是凉水呢。

    那位杨总尴尬的笑笑,男人嘛,爱占点女人的小便宜。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人在商场上混,什么女人没见过。有人往上贴,那就接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这女人也得分什么样的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就是跟在她后面一直严肃着一张脸的女人,也绝对不是欢场上的人。

    对这样的女人,欣赏便可以了。有时候惺惺相惜也成,未必得动歪心思。

    人家把态度摆出来了,难道自己和老石就是那SE中饿鬼?

    他尴尬的笑笑:“还未请教……”

    “今日不请教了。”林雨桐眼角挑起,带着几分笑意:“今儿我跟我姐姐,是恰逢其会,碰上了,敬一杯,心意这……也算是到了吧?”她指了指两个空酒瓶子,“要是两位觉得……”

    “不不不!”这位石总一脸的端正神色:“这份心意,我和老杨都收到了。今日是我们失礼在先,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和气生财对不对,这样的狠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狠,孙秘书这种有背景的官身,俩耳朵都开始流血了,能这样毫不顾忌的人,你说她身后没背景,谁信?

    出门在外,别管自己什么来头,都得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

    听了这话,林雨桐才笑了,伸出手跟两人握了,然后看向孙秘书,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思:“主要还是得孙秘书满意的吧?”

    孙秘书眯着眼睛,双手捂住耳朵,但脸上还带着笑:“我自然是看到林总的诚意了。”

    她把‘诚意’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这是把林雨桐给记住了,且记恨上了。

    幼稚了不是?

    我要是怕你记恨我就不来这么一下了!

    林雨桐抬手,一脸的歉意:“叫我看看您这耳朵,可是伤着了?”孙秘书想躲,却哪里躲的过去?

    林雨桐抬手摸着她的耳朵,脸凑到她跟前,张嘴就喷出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孙秘书,平时咱们让着你,不是怕你,是懒的跟你计较。但你得记住了,不要以为别的女人的成功,走的跟你是一样的路。能走到如今,还敢这么嚣张的,你觉得都是平白得来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是跟孙秘书耳语呢,可其实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说完,她就站直了身子,紧跟着又晃了晃:“不行了,喝伤了,有些不胜酒力,今儿怕是不能陪两位老总尽兴了。”

    那位石总忙说:“门外有司机,叫司机送林总回去。”

    “不用了。”罗胜兰站出来,扶着林雨桐,“我送林总回去。”她跟这两位自我介绍:“鄙人罗胜兰,有什么指教,在下恭候就是。”说着,就看向孙秘书:“孙秘书,今儿的盛情,我罗胜兰记住了,日后必有回报。”

    说完,扶着林雨桐就走。

    林雨桐明白,刚才自己替罗胜兰出头,那是想还当日的恩情。如今罗胜兰却主动自报家门,更是跟孙秘书叫板,显然,她是没想叫林雨桐独自承担。

    石总和杨总对视一样,对这两个女流倒是更不敢小看。男人们出来混的,讲究的有情有义。这俩女人今儿这一出,就有几分这个意思了。

    杨总甚至是送了几步出来,还叮嘱道:“开车千万小心。”

    出来之后,林雨桐直接上了罗胜兰的车,坐在副驾驶上。而她自己的车,仍在这里明儿叫司机来取就是了。

    一上了车,罗胜兰就先说:“送你去医院。”

    林雨桐摆手:“我哪里喝醉了?”半点不见醉态。

    罗胜兰是真有些讶异:“我这酒量一斤不倒,你这酒量三斤垫底吧?”

    林雨桐笑笑就岔开话题,“那两人是什么来头罗总知道吗?”

    “叫什么罗总?”罗胜兰笑道:“叫罗姐吧。咱们姐俩那是真对脾气。”说着,就她把话题又绕回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林雨桐轻哼一声:“这个孙娇娇,惯的太过了。”不过说句实在话,“那俩位老总,却也不是完全不懂规矩的人。”

    罗胜兰摇头:“男人在外面,都是一个德行。要不是妹子你今儿硬气,人家不能这么敬咱们。”真要是稀里糊涂忍下来了陪人家饭局,结果便是截然不同。她的眼里露出几分难堪的痛苦来:“女人做点事出头,比男人要难千倍万倍。我是真羡慕那些家里有靠的人,什么都不用管,自有人安排妥当。风雨来了,有人站出来遮风挡雨……”她叹了一声,看林雨桐:“姐姐我是命苦,没遇到好男人。妹子你呢,要是男人还靠得住,其实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外面这世道,难难难!”

    林雨桐没说自家的事,只看罗胜兰笑:“姐姐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咱们的日子呢。你看着她们过的好,却不知道她们觉得咱们手里握着钱,花起来随心所欲。”

    罗胜兰就笑:“随心所欲?其实她们不知道,最缺钱的就是咱们这些人。挣的不少吧,可却永远都觉得钱不够。欠着银行的就没有还完过,厂里那么多人指着吃饭,后面就跟有鞭子打似的,一刻都不得清闲。她们是天冷了,坐在暖气跟前,开着电视织着毛衣,然后跟着电视上哭啊笑的,咱们呢?给人家陪笑脸哭脸的,活的那真是一言难尽!”

    说的多了,林雨桐这才知道罗胜兰的情况。她也是当年下过乡的,在乡下谈恋爱,爱上了一位才子。这位才子倒不是吟诗或是别的,而是画画。有点钱,都买了画笔颜料了。两人在七七年春上结婚的,结果七七年冬,就恢复高考了。这才子人家考上了美院,上学的补助还不够买颜料的。罗胜兰呢,当时是接了父亲的班,到了酒厂。在酒厂做搬运工,就这都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好歹是正式工啊!要上班,还要带两个孩子,这点工资要养家,还要给丈夫买颜料画笔,反正是日子过的紧巴。她呢,就自己偷偷的在家酿酒卖,补贴家用。那时候,因为投|机倒|把,不知道被治安处罚过多少回了。要不是逮住她的都是这一片的片警,警告一下轻轻放过去就算了,她都不知道要在大牢里蹲多少年呢。

    然后丈夫美院毕业了,被分到小学当了美术老师。

    一个堂堂的美院毕业生,却去教小学生画画?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这才子觉得自己这是怀才不遇,家里的酒倒是把他养的开始酗酒打老婆了。罗胜兰一看这不是办法,扑腾出来的那点钱,想办法求人送礼,把这位才子丈夫愣是给调到了高中。在高中给特长班的美术生上美术课。

    这下总算没荒废你的本事吧。家长们都盼着孩子出息呢,私底下也送老师礼物之类的东西,挺受人尊敬的。

    可是好景不长,老师的工资不好往下发,学美术又是个费钱的活,真正有天赋的不一定学的起,那学的起的不过是看着艺术生特长生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过来蹭数的,想找一条捷径进大学的校门。于是,钱是赚到了,可人家又觉得,教导这些废材,简直是浪费他的人生。

    于是人家又开始郁闷纠结,郁郁不得志,结果还是喝酒。喝酒打不过老婆,就打孩子。

    罗胜兰把俩孩子交给她自己的父母代为照管一段时间,想着叫男人出去散散心,纾解纾解,许是就好了。不是整天嚷着被困在家庭里吗?行!家庭不困着你了,给你带点钱,你爱上哪里写生上哪里写生去!

    这一出去,坏菜了!

    人家爱上了一个乡下的姑娘,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带回城里的时候,已经是珠胎暗结了。

    这还不算,他还把这姑娘带到罗胜兰的面前,说看着这姑娘,就像是看到年轻时候的罗胜兰,那么质朴那么美好,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市侩和铜臭的味道。

    “去他妈的质朴!”罗胜兰说着就不由的骂了一句:“那个年月,我不活的质朴我有啥办法?后来,孩子大了要花钱,他要追求理想要花钱,我再不市侩一些,一家子擎等着饿死呢。”说着,她又冷笑,“你不知道,她带了女人回来的时候我竟然不意外,也不难过。甚至还轻松了一些,好像有个声音说,我终于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离婚了。这操蛋的婚姻和该死的男人我一刻也受不了了。然后我们和平分手了。孩子归我他没争,家里的所有财产归我他也没争。那傻东西压根就不知道我那些年攒下多少家底不敢叫人知道。然后,我就带着孩子过,儿子大了,但学习不行,前两年我把他送出国,在外面学学外语,然后混个文凭见见世面回来就行。闺女呢,倒是遗传了她爸一点,小时候跟着她爸学过,后来她爸酗酒,她也不往跟前凑,我就在外面偷偷给孩子找了老师,一直学了这么些年,去年考上美院了。至于那倒霉蛋,如今还在高中猫着呢,带着他找到的第二春淳朴的姑娘……教师工资发不下来,她家那村姑变泼妇了,如今靠他给人家当家教维持生活呢,之前来找过我不少次,被我打了出去,两孩子也不理他们爸,都改姓给我姓罗了。”

    说着,她就哈哈大笑,像是十分畅快一样:“妹子,你说的对!要是寂寞了,找个单身的男人聊一聊,就是进一步的那什么也没啥关系。但是婚姻这东西,我是不敢碰的。俩孩子也都大了,等儿子闺女都能当个大人用了,我也该含饴弄孙了。”

    挺好的!女人要是看的开,日子就能过的舒坦:“离了男人,咱们指不定过的更好。”

    这话很是。

    罗胜兰一副遇到知音的样子:“你呢?我瞧着你们家进进出出的,热闹的很。”

    是!孩子多了,自然就热闹。

    林雨桐把家里的事简单的说了,其实罗胜兰肯定听过自己和四爷的,如今主动说,也是对人家的一种尊重。

    罗胜兰羡慕的什么似的:“我可听说了,你们两口子,都快成了圈里的模范了。今儿这事,你家那口子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说着话,就到了地方。林雨桐一闻自己浑身的酒味,想了想,还是跟着罗胜兰先回她那边醒醒酒,家里孩子都回家了,老人也都在,这么回去肯定担心。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雨桐回家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罗胜兰家这边,只她一个人和保姆:“你住在这里都行的。”

    在这边浓茶水果醒酒汤的轮番来了一遍,磨蹭到都快十二点了,四爷的电话来了:“还在外面吃饭?我接你去。”

    “没有,我在隔壁。”林雨桐就起身,显然,四爷是回家了发现自己还没回来,着急了。

    结果这边的门一开,四爷就站在门外,一看林雨桐的样子,他的脸就沉了三分:“跟谁喝的?”

    罗胜兰就道:“因总,进来说话。”有男人就得依靠嘛!

    得!两口子有跟着进来,罗胜兰十分干脆,这么那么的一说,说完就道:“这事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是不能忍的,我罗胜兰走到今天,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是靠着卖|肉赔|笑换来的。若是不给她点教训,她便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四爷呵呵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凉意:“不劳烦罗总出手了,这事我来料理!”

    罗胜兰皱眉:“因总这是看不起我?我罗胜兰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自问这些年还是交到几个可以信赖的朋友的。”

    “这跟罗总不相干。”四爷拉了林雨桐的手:“我说我来料理,只是因为我是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