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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瑕月惊呼一声,当即奔了出去,刚一踏出门槛,便看到周全仰面躺在地上,额上有一个豁大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涓涓流下,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泊。
“怎么……怎么会这样的……”瑕月喃喃言语,忽地声音一厉,指着乔雁儿等人道:“是谁?是谁杀了周全?!”
乔雁儿等人急忙跪下,皆说与他们无关,胡氏抹了眼角的泪,轻声道:“娘娘,没有人杀周全,他是自己撞的柱子。”
“不可能!”瑕月激动地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
瑕月突然止了话语,下一刻,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涌了出来,在脸庞上留下曲折而晶莹的痕迹;她明白了,周全不想她为救其性命,而与弘历争执,所以触柱身亡,他死了,自然一切分岐与争执都结束了。
她蹲下身,望着周全微微翘起的唇角,很难想象,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毅力与决心,才可以生生将自己撞死;又得有多值得欢喜的事,才可以令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依旧带着笑容。
她记起,那一年,她在冷宫中第一次遇见周全,后者刻薄尖酸,对她百般苛刻,连一床干燥的被褥都不肯给她们换,可终归……周全本性是好的,所以在她被疯妇陈氏纠缠之时,周全将陈氏的来历告诉知春,让她得以想到法子安抚陈氏;再后来,知春病重,危在旦夕,周全替她通知齐宽,让齐宽可以请来宋子华,救了知春性命。
她说过,这份恩情,矢志不忘;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忘,复位之时,她将周全调去了内务府,之后一步步,从管事到副总管再到总管。
她以为,这样许以高位荣华对周全是好的,可如今看来,正是她一步步将周全推到了绝路,如今……周全更为了保她而死!
正如她之前对周全所言,若当年没有将周全调出冷宫,就不会有今日之祸;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已经不可回头,不可改……
“周全既已死,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说话的是弘历,目光划过那道华服下单薄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不舍,道:“周全虽罪犯滔天,姑念在他入宫二十几年,一向还算勤勉的份上,许他死后入土。”说着,他对四喜道:“命人将周全带出宫的安葬。”
“奴才遵旨。”四喜明白,弘历这么做,已是看在瑕月的情面上,格外破例,以往宫中死了人,莫说是犯了错的,就算是意外病死暴毙,也只是拖去乱葬岗,根本没资格入土为安。
在四喜唤了人准备将周全尸体抬下去的时候,左右两边突然传来嚎哭之声,紧接着两道身影半跑半爬地奔了过去,不是郑九与小成子还有谁?他们二人身上皆布满了鞭笞的伤痕,匆匆追着他们二人来的宫人手上还拿着鞭子,看到弘历与瑕月都在,不敢放肆,收了鞭子退到一边。
“总管!”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周全尸体前,他们都跟了周全数年,如今倏然看到周全身亡,怎会不伤心。
郑九泣声道:“为什么,总管为什么会死,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明明不该有人知道的……”说到这里,他忽地怒目看向小成子,厉声道:“是你,是你出卖了总管对不对?”不等小成子言语,他又恨声道:“我早就与总管说过,你不可信,但总管信你,说你必不会出卖他,结果你果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总管?”
“我没有!”小成子涕泪横流地说出令众人大惊的话来,“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总管的事,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否则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似是觉得这个誓言还不够重,他又发了狠心道:“若是我出卖了总管,即便转世,也让我世世为奴,永无出头之日!”
瑕月身子一震,走到小成子面前,眸光冰冷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成子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泣声道:“就算再说十次,也是一样,奴才没有出卖总管,若有虚言,就世世……”
“够了!”瑕月倏然打断他的话,在打量了随即走到弘历身前,带着一丝颤音道:“皇上说小成子招供,是假的对不对?”
弘历微叹了一口气,颔首道:“不错,小成子什么都没有说,是朕发现他与郑九的口供对不上,所以心存怀疑,故意说其招供,以试探周全,结果……周全果然就是指使这一切的人。”
瑕月声音尖利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君无戏言,怎可以这么做?”
她的质问令弘历有些动怒,努力压下后,冷声道:“若不如此,怎能逼那周全说出实情,朕也是迫不得已。”
“哪一句迫不得已!”瑕月连连冷笑,下一刻,她眸中射出冷厉光芒,迫声道:“长乐死时,怎不见皇上迫不得已;先皇后被查出恶行之时,又怎不见皇上迫不得已?”
这么多年来,她在弘历面前一直善解人意,温淑贤惠,但她那拉瑕月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以德报怨之人;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才是她的性子;只是因为爱极了弘历,才拼命压抑本性,也因为这样,在富察明玉死后,弘历欲要大办其身后之事,也只是默默答应,未有一句反对。
“你!”弘历怒目向她,鼻翼微张,怒火在眼中烧灼,许久,再一次压下,声音冷硬地对齐宽道:“皇后累了,立刻扶她回坤宁宫休息。”
齐宽上前一步,附在瑕月耳边道:“主子,周全之所以自尽生亡,就是不愿看到主子为他与皇上争执,惹来麻烦,还请您暂忍了悲痛,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
“忍?”瑕月嗤笑道:“这么多年来,本宫忍得还不够多吗?眼睁睁看着本宫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本宫除了忍还是忍!”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喃喃摇头道:“够了,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