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菊放下粥碗,小菊也跟着放下了粥碗。
大菊一放下粥碗,就拎起洗衣桶去装家人昨晚换下的脏衣服了。小菊腾地跑过去,拿起一个空塑料瓶子,去倒洗衣粉。瓶子口有些窄,小菊的手微微颤抖,洒落了一些洗衣粉,像洁白的雪粒子,又像闪亮的银元子,一粒一粒咯嘣咯嘣地跳,小菊的心也咯噔咯噔地跳。大菊看见了,顺手拿起一件衣服抹了抹,撒落的粉珠子就乖乖地钻进了衣服里。小菊憨憨地笑了笑。
出门时,娘又递过来一条裤子,说,这也一起洗了吧。
大菊和小菊向着柿子河走去。姐妹俩在清晨的雾里走着,像穿梭在雾的时光隧道里,眼前白茫茫,心里迷茫茫。姐姐大菊挽着桶子走在前面,妹妹小菊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小菊几乎就跑起来了,她跑,因为她觉得她快跟不上姐了。大菊的脚步又快又轻,像飞一样。小菊一跑起来,就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那雾啊,就在脚下流淌着,仿如无数的秘密擦着脚丫而过。
到了一个田埂上,大菊站住了,问:“是这儿吗?”
小菊左右瞧了瞧,说:“就是这里,你看那,石榴枝,我插的记号。”
“你这鬼灵精,”大菊摸了一把小菊的头,笑嘻嘻地说。小菊的脑壳上像过电一般,一股热流滑过去。
大菊蹲下身来,弯弓着腰,双手伸进田泥里。
小菊的脸贴着大菊的肩,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睁得灯泡似的,急切地问:“摸到了吗?”大菊应:“唔。”小菊又问:“软了吗?”大菊答:“唔。”
“我摸摸,我也摸摸。”小菊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又怕掉进泥潭里,一手扯着大菊的衣服,一手也伸进了泥田。
“咕嘟!咕嘟!”
大菊左右瞧了瞧,问:“什么声音?”小菊舔了舔嘴巴:“姐姐,是我的肚子在叫。”又问:“姐,能吃了吗?”
大菊的喉咙也动了一下,咕噜咽了一个口水。她想了想,问:“今天是第几天了?”
小菊掰着手指头:“一个,两个,三个。那还要等两天,三天软,五天熟,狗子哥说的。”
大菊望着满脸期待的妹妹,小菊也看到了姐姐满眼里的期待。“那就再等两天吧,”小菊的神情很坚定,斩钉截铁般干脆。大菊重新把泥捂好,把湿漉漉的手在草地上蹭了蹭,又往裤腿上擦了擦,然后拉起小菊的手继续向柿子河走去。
雾渐渐散薄,柿子河像一个披着婚纱的害羞的新娘,隐隐约约,朦朦胧胧,怯怯地露出了身影。高高低低的柿子树盘踞在河的两岸,狭长的溪流像舞动的七彩飘带,从村头流来,向村尾流去,缠绕在水田和房舍之间。
一阵风吹过。沙沙沙。飘来了几片柿子叶,也捎来了淡淡的柿子味,涩涩的。
“姐,还有别的法子捂熟柿子吗?”小菊仰着头问。
大菊正张开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晨的香气,吸着柿子的香气。小菊也不禁撑开鼻子猛吸一口。
“姐┅┅,”小菊又扯了扯大菊的衣袖。
大菊愣了愣,说:“有啊,青柿子除了捂在泥田里,还可以埋在米缸里、谷仓里,不过,那样娘会知道,老鼠也会闻到。柿子放在田野里,白天晒着太阳,晚上打着露珠,田水泡过了它的涩味,几天柿子就变得又黄又熟又甜了,我们小孩子都偷偷把柿子捂在水田里呢。”
小菊想:“原来捂柿子也有秘密呢。”
姐妹俩走到河边,坝上早有三三两两的人。
六婆、三婶、花花┅┅,清一色女人,确切的说是女性的老人、大人和小孩。
“哦,大菊这么能干了,这么快就接上你妈的班了。”六婆的眼不花,耳却有点背,一开嗓门儿就特别大声,像高音喇叭。
大菊听了六婆的话,脸颊飞红,谦虚地说:“那呢,花花才能干呢,你看她那么小个就来帮忙洗衣服了。”
三婶忙打趣说:“我们家花儿哪是帮忙,帮倒忙着呢,她是来这玩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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